“滚下去！”
“滚下去！”
“滚下去！”
台上，钢琴、冷白光、少女。
台下，直播、谩骂声、学生。
一道道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如同杀人利器，现实与网络齐齐施压，就连家人也同仇敌忾，换做任何一个人，99%都扛不住。
林念念嘴角勾起，想笑却笑不出来。
因为她现在每一寸肌肤都在疯狂撕裂，寒意遍斥全身，无法言喻的疼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就连脸也不例外。
笑，有时候一种折磨。
她的脑海时时刻刻产生幻听。
“死了就解脱了！”
“不要忍了，死了就解脱了！”
林念念强忍着剧痛，颤着手放在钢琴上，努力地调整呼吸。
她微微抬起眼眸目视下方，眼前一切事物、声音渐渐模糊，只剩下一片朦胧。
按动琴键，生疏且艰难。
但很快，林念念便加快了动作。
一点点熟练。
前奏起...
淡淡的忧伤小曲在嘈杂的现场响起，即便透过话筒，众人的谩骂声反而更大了。
忽然间！
林言奚的声音自广播响起，“我希望表演的时候，请给别人和自己一点宽容。”
林言奚的话很有效，现场一下就熄火大半，另外还有粉丝帮忙维持现场。
慢慢地，现场的嘈杂消去。
琴声忧伤自起。
还在气头学生的小声嚷嚷：
“什么垃圾，肯定不好听！”
而一直吃瓜的群众，听着这熟悉的旋律，瞬间就分辨出少女想要弹的什么曲子。
正是...《命运》的伴奏！
吃瓜群众喜欢吃瓜，也喜欢听歌，此刻听着这忧伤小曲，心思被这忧伤撩拨。
命运的前奏很短，只有十几秒。
台上，迎着冷白灯的少女，她的那双枯枝的双手有节奏却不利索地打颤弹着钢琴，似乎每一次按动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而钢琴上，放着一朵枯萎的白桔梗。
一如即将枯萎的少女。
终于，前奏结束。
少女微微抬头，对着话筒：
“能不能蒙上眼睛 就可以不伤心”
“能不能脱下面具 还可以很狠心”
少女低沉的歌声响起，伴随着钢琴的伴奏音，世界在这一刻按下了静音键。
台下靠前排的学生目光错愕。
脑海回荡少女的歌声。
歌声并不稚嫩，反而些许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悲意、无奈、遗憾的情感夹带其中，加上钢琴版的伴奏，非常伤感。
触景生情，听着歌声，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爱的不得的少女，看着喜欢的人，流着泪水诉说遗憾，那般落寞那般遗憾。
恍惚间，他们又被拉回现实，望着台上的少女，望着那张憔悴的面容。
少女只身孤零零地，谈琴、说爱。
悲凉的歌声、感伤的场景、憔悴的少女，他们感觉台上少女唱的不只是悲伤的情歌、遗憾的爱，还有一位将死之人的释怀...
一瞬间不少人鸡皮疙瘩泛起，那是来自歌声的共鸣，而在看到少女的模样，有人已经控制不住泪腺，代入少女的故事与爱。
同一时间数个直播间，听到歌声的一刹那，弹幕短暂地安静片刻，那些想吐槽的网友，这一刻全都被歌声拉入幻境中。
画面中，白桔梗少女继续弹琴、说爱。
“如果不是遇见你”
“我不可能相信”
“生命有一种一定 一定要爱下去”
歌声的悲伤愈烈，琴声染情。
不少人悲伤的情绪被勾起，可想到少女的作为，心中那份悲伤与怒火在打架。
直至有人发出一条弹幕：
“我怎么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
舞台背后，宋妍可听到这悲伤的歌曲先是被狠狠震惊了一下，而后她的心莫名绞痛，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她分不清这是听到歌声产生共情，还是想到林念念的作为而感到愤怒。
宋妍可向前走，耳边歌声继续。
三两步她就已来到舞台前，隔着不算太远地距离，静静看着到少女的背影。
憔悴、死寂。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眼前的少女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只是在强硬地支撑着。
“爱可以相知相许 相依为命”
“却听天由命”
这两句歌声响起，少女忽然回头，惨白的小脸沾满泪水，那对眸子写满了笑意。
宋妍可心神一颤，脑海里炸开几句话。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要让她永远记得我，记得她的世界，曾经闯进来过一个很坏很坏的女孩。”
“我爱她，但爱总命由天定。”
“反正...最后，她会明白的。”
她呼吸变得急促，对视少女的湿润的眸子，嘴唇张动，“你是在演戏吗？”
少女没有回答，转过身。
“爱可以心有灵犀 惊心动魄”
“却难以抗拒流星的宿命”
歌声响起，一道白弧流星划过天际。
现场的人为之一震，哑然失语。
“我属于 你的主动”
“不属于 我的命运”
“不要命 不要清醒”
…
现场沉寂。
时而响起丝丝哭声。
此时此刻，他们忘记了少女的罪恶，几乎都沉浸在这悲伤的歌曲，回想起自己曾经地爱而不得，那些不曾拥有的遗憾。
当“你给我的命 下一辈子再还你”这句歌词一出，亦再次勾起宋妍可的回忆。
她想到绝症少女的视频中，林念念说过这么一句话：“我给她的命，下辈子再还。”
宋妍可低下头，沉默无言。
现场只有歌声与琴声的悲怆。
“如果能如影随形”
“谁愿意一意孤行”
“如果能变成蚂蚁”
“我愿意趋近于零”
“冥冥中明明是你”
“明明还不死心”
…
一首歌时间那么短，宋妍可只觉得度过了半个回忆，她不由开始怀疑林念念是否真的得了绝症，是否因为喜欢自己...
才会用卑劣的方式让自己记住她？
太多太多的疑惑。
宋妍可的心越来越乱。
很快，歌声来到末尾。
“你给我的命 这一辈子就还你”
“我属于 你的注定”
“不属于 我的命运”
“不要命 不离不弃”
“暴风雨里静静的运行”
“爱写出 我的诗经”
“算不出 我的命运”
“你借我的命 不还天地只还你”
歌曲结尾，现场和直播间有不少《命运》单曲循环的歌迷，一下就听出歌词的错误，发言纠正：“有两句唱错了，那句［你给我的命运这辈子还给你］，应该是［下辈子再还给你］，还有最后一句，应该是［还给天地还给你］。”
没一会儿，就有人给出回复：
“我觉得这是故意的。”
“前半段没有唱错，后半段唱错两句，试着想一下绝症少女的视频，以及真假千金的故事，假如林念念真的得了绝症，那她这首歌应该是唱给宋妍可听的。”
“假设林念念快死了，那么这辈子林念念对宋妍可做了很多错事，改成“这辈子”，还有那句“不还天地只还你”，应该是林念念觉得欠的是宋妍可，所以还的是宋妍可而和天地无关，这么一听是不是就合理了？”
这个分析一出，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同样也有不少人抬杠“你只是假设，林念念又没真的得了绝症，除非她死了我就信”。
一首歌时间很短，却在结束后将原本同仇敌忾的网友分为三大派。
理智派：“我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事情还可能有反转。”
爱情派：“我相信林念念真的得了绝症，为了能让宋妍可记住才这么做的。”
激进派：“林念念肯定是装的啊，画个妆唱首歌博同情而已，况且如果她真的得了绝症，为什么没有死？如果她现在就去死，我肯定相信她真的得了绝症。”
一条条热搜横空上榜。
在现场中，三千多名学生瞩目，盯着台上的少女，仇视、同情、支持等情绪，不过最多的是吃瓜，想要看看她会说什么。
林念念艰难站起身，她的脸色更白了。
众人还以为她要解释了。
谁曾经，林念念只是转过头，对着身后的躲藏的宋妍可，歪着头一笑：
“跟我来，我给你一个惊喜。”
宋妍可愣了愣，“好。”
两人回到幕后。
“林念念，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林向晚冷着脸拦在少女面前，“别以为你这样就能博得同情，你的演技太烂了！”
“我一眼就看穿了！”
他非常生气，本以为林念念上去丢人，可怎么也想到扭转了舆论。
真是好手段！
一旁的苏泽安没有急着开口，他刚才可在直播看到宋妍可的表情，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选择静观其变。
“哥，没事的。”宋妍可淡淡说道。
“还是别理会她的好。”林向晚算不准林念念的行为，他可不想让宋妍可冒险。
“这是我的事。”宋妍可蹙眉。
林向晚见她不喜，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句，“好吧小心点，注意安全。”
苏泽安瞅准时机，上前说道：
“妍可，你可能不了解林念念为人，她最会演戏了，不过既然你要跟她走，你可以开直播，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宋妍可点点头，却没放在心上。
她现在有很多疑惑想要得到解答。
有很多很多事想问林念念...
她其实并不相信林念念真的得了绝症。
也不想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