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今夜已算平安度过,徐慨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就在他以为崔明远在到家之前不会再来信息的时候。
崔明远忽然发来一句:【方便语音吗?】
徐慨一愣。
他没想到崔明远竟会主动提出要和自己打电话。
随即大感宽慰!
对于一个极度多疑又没有安全感的人来说,崔明远这样的举动,足以表示他已经向自己交出了一部分信任。
大概是等了片刻,没有收到徐慨的回复。
崔明远再次道:【不方便打字也行。】
徐慨立即回道:【可以可以,我可以语音。】
其实他在计划暂时远离崔明远,直到两人的好感度为正的时候,就一直苦恼要怎么样才能在不见面的情况下,提升俩人的好感度,现在想一想,或许语音通话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沉思的这几秒。
崔明远的语音通话打了过来,徐慨连忙点了接听。
然后,崔明远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哪儿呢?”
徐慨奇怪道:“我在公交车上呢,怎么?你要来找我啊?”
“没有。”电话那头的崔明远沉默了一下。
他今天站柜台的时候,似乎看见徐慨在珠宝店门外一闪而过,因为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眼花,才有此一问。
然而他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因为这样问,会显得自己特别在意他一样。
崔明远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奶奶的身体怎么样?”
徐慨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医生说她血压有点高,要避免过度劳累,其他方面倒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崔明远道:“等开学后我就去看看她。”
徐慨客套:“嗐,不用。”
尽管知道徐慨不是在拒绝他去看望徐奶奶。但听对方这样说,崔明远的心脏还是跳空了一拍。
那些曾经觉得无所谓的情绪,仿佛海水倒灌一般,漫上心头。
他想,自己说这话果然还是有点儿越界了吧。
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哪怕是需要相处几个学期的同学,他都会刻意保持距离。
毕竟交朋友是需要花时间的,他连维持正常生活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哪有时间建设朋友圈。
像徐慨这样上赶着要和自己交好的人,也不是没有,但都没有徐慨来得直率。
他就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一件事,他要做,他去做,他做了。
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不像自己,顾虑重重,想得复杂。
既然他说不用去,崔明远便准备改口。
可下一瞬,就听徐慨那边的传来一阵电子播报音:“石化大厦站到了……”
崔明远想说的话顿时停在了舌尖。
徐慨还在继续说着:“……明天就开学了,要办的事情那么多,我看还是等有空了再来吧。”
崔明远没有接话,他快速打开搜索引擎查看公交路线。
跟自己坐的6路车不同,石化大厦是2路公交车经过的站点,但两辆公交车都有经过国际世贸城。
所以……自己在珠宝店外看见的那个人影,不是自己眼花?
徐慨的确去了国际世贸城?
但他为什么不和自己打招呼?
是没看见我?还是不想看见我?
好一会儿没等到崔明远回复,徐慨在那头呼唤:“崔明远?你还在吗?”
“小远?阿远?”
“儿子!”
“艹,滚。”崔明远醒过神来骂道:“别特么找揍啊!”
徐慨笑嘻嘻道:“还在,怎么不出声?”
崔明远微微一愣怔,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随即淡淡道:“没什么,我要到家了,先不聊了。”
公交车的窗外出现了熟悉的风景。
再拐了一个弯,就到了停靠站点。
“等等。”徐慨在电话那头叫住了他。
崔明远没说话,一边下车一边等着他。
徐慨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我不知道我说这事儿合不合适,但既然被我碰上,我们也算哥们……吧?算么?在我看来,你也没有特别讨厌我……”
“嗯。”崔明远抬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算吧。”
“我也不多打听你现在的经济状况。”徐慨犹豫了一下:“我就想问问,你学费还差多少?”
崔明远脚步一停,拿着手机没出声。
“我不是那个意思……”徐慨示意他别多心:“你走你的。”
崔明远叹了口气:“那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告诉你,要是学费差的不多,我这里还有一点儿,可以先借给你应应急。”徐慨状若轻松地说道:“这样你也不用紧着时间去兼职,想赚钱,等做了大学生,机会总会多一点。”
而且,危险也能少一点。徐慨在心里默默道。
崔明远终于觉得自己对徐慨没心没肺的判断,似乎也没有那么准确。
这家伙也有扭扭捏捏的时候。
“嗯……”徐慨见崔明远始终不出声,有些担心会掉好感度:“那什么,我没别的意思,你也知道我自己也穷,我就是想……”
“我明白。”崔明远打断他:“谢谢,真的。”
“emm……”徐慨抓着手机侧耳倾听,可等了半天崔明远也没再说话,他只好又问了一句:“所以,你是要还是不要啊?”
崔明远道:“不用了,但是真的很感谢。”
“不要你谢什么。”徐慨头疼地揉揉眉间:“我还是觉得你要赚钱不应该急于一时,再等等比较好。”
崔明远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等的。
事实上,一天能赚八百的兼职,他都是当作中彩票来对待。
所以……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崔明远很是不解。
徐慨不敢说担心你出事,只含糊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健康。”
“我知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万一遇到点什么事儿,或者累出病来怎么办?”
夏日的夜晚,路灯、窄巷,明月映照的云影,时不时传来的人声车鸣,不远处的居民楼撒出的暖黄色灯光,还有……因为担心而絮叨的徐慨。
独行的崔明远轻轻笑了笑。
心里莫名感觉踏实。
徐慨不明所以地问他:“你傻笑什么呢?干嘛又不说话?”
崔明远收敛表情,“谁傻笑了,我不说话是因为不想说话。”
徐慨颇有些纳闷:“为什么会不想说话?”
崔明远想了想:“没钱,讲话不硬气。”
徐慨给他发了个“算你牛b”的大拇指表情。
……
周一工作日的公交车比周末多了许多年轻人。
刚刚过了七点,车上就很难找到空位。
徐慨背着包,提了奶奶给崔明远做的大肉包和豆浆,略做打理就出了门。
今天是大学开学日,学校算不上远,坐五个站就能到,但这一路却不怎么顺利。
从狭窄且人流混乱的三禾里步行到公交车站,站台那儿已经被各种学生党,上班族以及早起出行的大爷大妈们占据。
徐慨好不容易透过乌压压的人头,等来了要乘坐的公交车,可还没来得及迈腿,就被人潮堵在了原地,错失了上车机会。
等第二趟车子一到,他就不顾手里的包子豆浆,率先冲了过去,可刚踏上一半,就不知道怎么的,被前面的人给一屁股怼了下去,又错过一回。
等第三趟车到了,他终于挤了上去,但准备给崔明远的早餐彻底报废。
徐慨衣着凌乱地提溜着装包子的塑料袋,不由得对自己的体力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为什么那些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弱妇孺在挤公交车的时候能够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和力量?而他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却连公交车都差点儿没坐上,即使后来坐上了,早餐也给毁了,真是不中用。
正思考这一兜压扁的肉包子要怎么处理,忽然一条胳膊勾上了他的脖子。
谢安带着浓浓的困倦声对他道:“兄弟,分我口吃的,我要不行了。”
要不是车上人挤人,徐慨差点儿给谢安来个过肩摔。
“你怎么在这儿?”虽说车子已经过了四站,但跟福山还是不搭嘎啊。
谢安有气无力道:“我来这边办点事,先不说这个,你手里的包子……”
徐慨只把豆浆递给了他:“先嘬两口顶一下,包子下车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