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谷官道,人群仓惶,嘶嚎震天。
大地上,漫天遍野的百姓,四散奔逃,在他们身后,一队队手持枪矛的鲜卑骑兵纵马紧追。
“噗嗤!”一名逃避不及的妇女,当场被紧随而过来的长枪挑了脑袋。
腥热的鲜血,从脖颈间喷涌而出,将地面上枯黄的草木染红。
“娘...放俅俅下来吧...俅俅会跑...”人群恐慌,一名扎着小辫子的女娃从母亲的怀抱中探出脑袋。
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满含泪水,紧张的看着后方纵马杀戮的骑兵。
她幼小的心灵中,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用那尖尖的东西戳人。
但是她看到娘亲额间流下的汗水,心疼的想哭:“娘亲,你放俅俅下来吧!”
“俅俅...已经会走路了...”
女娃娃很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母亲,长大了一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可惜此时的妇人不敢多想,她双臂抱得更紧:“娃莫怕,不要出声...”
“快把眼闭上...娘...娘一定带你...”
“噗嗤!”箭矢穿胸,滚烫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踉跄间,妇人直接栽倒在地,她挣扎着想要爬起。
但全身的力气,却如潮水般在消逝,提不起丝毫...
“俅...”她抬起手掌,用尽最后的力气道:“俅俅...快...快跑...”
“哇...娘...娘亲....”
“娘亲...你怎么了...”
刚刚爬起来的小女娃,看到娘亲倒地不起,急的嚎啕大哭:“娘...哇哇…娘亲...”
“娃...快...快....”
妇人倒在血泊中,挣扎着耗尽最后的力气,抬手指向远方...
“噗嗤!”一柄森寒的长矛在妇人绝望的眼神中,穿透了女娃幼小的的身躯,鲜血染红了单薄的衣襟…
“哈哈…”随着鲜卑人的一声狂笑,断掉了一名母亲的最后念想,死不瞑目…
一名头戴毡帽,绑着金钱鼠尾的鲜卑骑手纵马奔过。
他手中长矛一搅,将幼小的身躯高高挑起:“哭吧,哀嚎吧,老子就喜欢看到这绝望的眼神...”
“哈哈!”他狞笑一声,纵马奔驰,一双暴虐的眼睛,不断地在混乱的羊群中巡视。
单纯的虐杀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兴趣,欣赏骨肉分离,和母羊濒死前绝望的眼神,才能让他感受到更强烈的快意…
鲜卑人毕竟被檀石槐整合不久,其中成分复杂,真正沐浴文明,自诩文明的也就浦头、拓跋、慕容威、魁头等那几位大人…
其他更多的,还是像东北部挹娄、高夷、稽靼、羯慎这种白山黑水间,不慕王化的野虏…
这些人因为恶劣的生存环境,和茹毛饮血的族群习性,行事极为凶残暴戾…
“噗嗤!”哀嚎遍野的上谷官道上,又是一声惨嚎,鲜卑人的枪杆上又多了一具羔羊幼体。
其中一群扎着金钱鼠尾的鲜卑骑兵,则特别专注残暴,这群生虏好似对成羊不感兴趣。
他们专找迷茫无助的羔羊下手,然后将尸体串在长枪上,宛若腊肉迎风…
这些鲜卑人目的很明确,若是说以往他们跟随魁头南下,是为了打草谷,掳掠物资和女人。
那么此行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柔弱的羊群中,制造恐慌和杀戮...
南方的两脚羊多矣,杀了一茬又长出新的,宛若韭菜般杀之不尽,没有啥可吝惜的...
轰隆隆,马蹄声震,正当鲜卑人四处追杀之时,官道北方,一大队骑兵快速奔腾!
“嗯,难道枯利大人这么快解决了战斗!”
骑士回首,眺望北方大地,那里一道细密的黑线缓缓向官道涌来。
鲜卑人举目张望,而四周正在逃窜的百姓,皆目露绝望。
隆隆的马蹄声,震荡荒野,当骑兵渐近,看清来人之时,正在逐杀的鲜卑人瞬间一震。
“不好,是狗日的奴兵!”正在指挥士兵逐杀的榻东感觉情况不妙。
他怒骂一声,急忙大喝道:“撤…快撤…”
“撤退…所有人散开了撤...”
平原荒野上,散落的鲜卑人,也顾不得集合,呼喝间,四散奔逃。
他们逐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手到擒来,砍杀世家的私兵轻而易举。
但是遇到石勒麾下的匈奴旗兵,便失了胆气,直接拍马遁逃。
匈奴人是凶残的,特别是石勒的正黄旗,这些时日的对峙中,鲜卑各部早已领教其中的狠辣。
“咻!”箭矢穿空,一名之前还神色嚣张的鲜卑鼠尾骑兵,当场栽落马背。
“杀,一个都不能放过!”急速赶来的呼延灼,怒声高喝。
他环顾官道四方横陈的尸体,眸目中一阵沉重:“不要俘虏,要他们血债血偿…”
“杀光这群杂种,一个都不准放过...”
“还有那群老鼠…老子要剥了他们的头皮…”
“噗嗤嗤!”这一队匈奴旗兵,约有三千人。
他们人快马疾,瞬间分裂成一股股三百人的小队,四处追杀着散落的鲜卑骑兵。
榻东此行所带的骑兵不多,约有七千骑,正面抗衡,未必不是呼延灼的对手!
但他此刻却完全没有作战的意思,只顾带人逃命,越远越好。
因为看对方气势汹汹,和浑身染血的架势,不用想也知道枯利大人失算了...
他们此前的战略规划,是枯利在北方吸引匈奴人的注意力,而蹋东则趁此机会,带麾下骑兵绕过夏军斥候和探哨…
计划不可谓不成功,但做为主力都枯利大人,却在关键时刻出了纰漏,或者说是低估了匈奴人的实力。
以眼前的形势来看,甚至可能,枯利麾下四万主力,都已经凶多吉少...
若不然,匈奴人怎么可能在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还能派出一部骑兵支援。
此时不跑,若被杀红了眼的匈奴人围住,那才是真的想死都难...
先前还猖狂不可一世的鲜卑人,此刻被杀得哭爹喊娘,恨不得多长几条腿,拼命打马狂奔。
“踏踏!”战马踱步,呼延灼眼色深深,他环顾四周旷野,百姓惶惶,鲜卑人逃遁。
但他内心,却没有丝毫放松,更无一丝喜色。
官道平原,血染秋草,尸体累叠,百姓哀嚎,一张张惶惶不安的面孔下,可能带着恨吧。
那不但是对鲜卑人的恨,亦有对官兵和匈奴人的怒与火。
若不是夏军将他们从幽州迁离,怎会千里迢迢的赶往并州,被鲜卑人屠戮。
若不是石勒等人失责,他们怎会遭此横祸!
呼延灼心情沉重:“唉,希望大哥能度过这一关吧...”
其实百姓的恨倒没什么,他最怕的是李屠夫追责。
毕竟相比于手无寸铁的百姓,李屠夫的那一关,才是最难过的。
“踏踏!”正当呼延灼思绪复杂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暗思。
官道上,脚步凌乱,一队手持刀枪的士兵,簇拥着青年上前道:“张范见过呼延将军!”
“谢过呼延将军,搭救之恩,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张范深深作揖,一恭到底。
他这是真心的,因为若非对方赶到及时,说不得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也要遭难...
“张范?”呼延灼眉目一凝:“上党张家!”
“正是!”青年不卑不亢。
呼延灼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张范身后,七百名刀枪齐备私兵。
他冷声道:“张先生说笑了,汝有一众家奴保护,即使本将军不来,尔等也能安然而退。”
“本将,可不敢居功...”
呼延灼脸上不冷不热,对这些世家大族无感,更何况此次鲜卑来袭。
若不是世家无能,保存实力,百姓也不至于如此凄惨。
此段官道上有民十余万,各大世家私兵加在一起,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但是之前情况如何,竟被区区七千鲜卑散骑直接破防,连点像样抵抗也无。
呼延灼心中恼怒可想而知,因为上谷这段地区,是他大哥在负责巡视。
若是对方能稍微坚持一二,局势也不会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如今出了这般大都漏子,还不知道李屠夫到时候,怎么炮制他们呢...
“呼延将军哪里话,此恩张范没齿难忘!”张范干笑一声,对方的想法也隐隐能猜测一二。
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些族兵私勇,欺负一些无组织纪律的百姓尚可。
正面对抗如狼似虎的鲜卑人,却力有不逮,更不想为李屠夫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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