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爷重伤,昏迷不醒。”福全结结巴巴道。
重伤。
又是重伤。
上一次重伤,谢景熙双腿残疾两年多,现在又……江心棠身子不由得晃一下。
“王妃。”苏清芷连忙扶住。
江心棠稳住心神儿,道:“福全,带我去看看。”
“是。”福全转身朝外走。
江心棠忙跟上。
“娘亲。”在书房听到动静的运运,丢下捣药杵,跑出来看看情况,一眼看到江心棠朝外走,他迈起小短腿,连忙跑上去,一把抱着江心棠的腿:“娘亲!”
江心棠踉跄一下,低头看向运运。
小孩子最能感知到大人的情绪,运运一昂头就察觉到娘亲的不对劲儿,他扬起两只小胳膊:“抱抱。”
江心棠没有说话,一把将运运抱起来,跟着福全走出去,坐上马车,一路上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梦里的场景,谢景熙受伤,谢景熙躺在血泊之中等,心里害怕极了。
很快地,马车到了北林州军营。
江心棠拉着运运下来。
“王妃。”崔临风迎接。
江心棠脸色泛白地点点头,跟着福全走进将军营帐中。
崔临风随后。
青川正守在谢景熙的床前,看到江心棠来到,立刻站起身:“江姐姐。”
江心棠一眼看到他肩膀处厚厚的纱布:“你受伤了?”
“我没什么大问题。”青川低落道:“可王爷……”
江心棠目光一点点移向床上。
谢景熙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脸上、脖颈上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口。
“爹爹!”运运立马跑到床前。
谢景熙丝毫没有回应。
“爹爹!”运运又喊。
谢景熙还是没有回应。
运运这几日在清泉巷捣药,看到一些伤兵,也像是睡着了一样,待娘亲和清芷姨姨给他们上药、包扎后,他们很快就醒了。
他以为爹爹也是如此。
他转头看向江心棠:“娘亲,爹爹,脸,上药药。”
福全闻言,眼睛立马红了。
崔临风十分难过。
青川出声道:“江姐姐,我——”
江心棠没有管青川几人,而是蹲到运运跟前,温声道:“好,我们给运运的爹爹上药药。”
“上药药,爹爹醒。”运运道。
“没错,上了药,运运爹爹就行了。”江心棠接话。
“王妃。”崔临风难过地唤一声。
“只要他还有呼吸,我们就应该抱着期待,等他醒来,不是吗?”江心棠头也不回地问。
军医说了谢景熙受了很重的内外伤,极大可能睡着睡着就离开人世了,所以……
可崔临风几人听到江心棠这么说,心底又不由燃起希望。
江心棠转头道:“定南王,麻烦你派人回京,请宁太医来。”
“不用派人,我现在就去请!”就因为江心棠的“抱着期待”,崔临风也想试一试,他想把谢景熙从鬼门关拉回来,就找大魏最好的大夫,于是转身就朝外走。
旋即外面就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江心棠望向福全:“让军医把药箱拿来,我给王爷上药。”
“是。”福全立马去做。
江心棠接着转向青川:“你伤势不轻,去休息吧。”
青川受着伤,也和谢景熙一直拼杀着,小小年纪脸色憔悴,又身受重伤,但他还是想陪着江姐姐一家三口:“我没事儿——”
“去休息吧。”江心棠笑笑,也算是安抚他:“从今日起,我和运运就住在这里了,你睡醒之后,再来找我们。”
青川担心:“那江姐姐你——”
江心棠道:“放心,王爷没有醒来,我不会倒下的。”
看到江心棠身上温柔又强大的力量,青川又佩服又难过,他向江心棠行一礼,转身走了。
福全领着军医进来。
江心棠从军医那里详细了谢景熙的身子情况后,接过药膏,便让军医和福全等人下去了。
她先用纱布,沾些水,清理谢景熙脸上、脖子上的伤口,然后指腹蘸点药膏,温柔涂到伤口处。
“娘亲,我也涂,给爹爹。”运运道。
江心棠便用纱布,给运运擦小手指。
运运学着江心棠的样子,蘸点药膏,涂到伤口处,奶声奶声道:“爹爹,我轻轻,我轻轻哒,不疼哟。”
他涂的又轻又认真,江心棠却停了下来,手指抚摸着谢景熙的眉毛、眼皮、鼻梁、嘴唇,轻声道:“景熙,运运出生后,我好像都没有好好地看过你。”
曾经有话必应的谢景熙,如今安静地躺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离开人世。
江心棠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担心运运看到,她起身走到脸盆前,一边洗脸一边低声啜泣。
“娘亲。”
衣裳被拽一下,江心棠连忙擦干眼泪,低头看向运运。
运运昂着小脸道:“药药涂辽,爹爹不醒。”
江心棠终于忍不住抱着运运哭起来,她发泄负面情绪的方式就是哭,哭出梦里的恐惧、哭出悲伤、哭出担忧、哭出对未来的恐惧。
好一会儿,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放开运运,问:“娘亲吓到你了?”
“米有。”运运会哭,他觉得大人哭是很正常的,他学着娘亲的样子,给江心棠擦眼泪,声音嫩嫩的:“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哒,会好哒。”
对。
会好的。
只要去做了,总是会好的。
江心棠心底再次生出力量,点头:“运运说得对,会好的,我们好好照顾你爹爹,他就会醒的。”
“他抱我,骑马马。”
“对,他醒了就会抱你,我们去陪你爹爹说说话。”
“嗯。”
运运一到谢景熙跟前,小嘴就叭叭地说起来。
江心棠在旁边听着,到了晚上,她才有勇气向青川询问事情经过。
青川向江心棠叙述,昨日大魏军攻进南林州后,楚石见事情不妙,带着精锐就要逃走。
一旦他和他的精锐将士们逃走,以后就会卷土重来。
谢景熙不想错过这个大好时机,他要一次打残大应军,打出大魏军的坚韧,打出大魏军的名声,打出大魏军的自信……所以他围住了楚石等人。
楚石奋勇抵抗。
谢景熙不给他丝毫的机会。
即将胜利之时,刘将军看楚石等人太过迅猛,生了畏惧,阵仗顿时缺了个口。
楚石成功逃脱,可他的精锐将士已经损失九成,回到大应,只会让人耻笑,他必须得带点东西回去——谢景熙、崔临风或者青川的人头。
于是他杀了个回马枪,冲向受伤的青川。
谢景熙迅速去救。
楚石像疯狗一样扑向崔临风。
谢景熙再次阻挡。
几番较量之下,谢景熙和楚石来到一处城墙前,两枪挥舞出火星子。
经过几年沉淀的谢景熙明显占了上风,但楚石却是极为狡诈,他边打边退,退向青川等人。
青川见状,持枪刺向楚石,却不知自己中了楚石的奸计,非但没有刺中楚石,跟前的围墙轰然坍塌。
千钧一发之际,谢景熙推开青川,一枪正中楚石胸口。
残害林州多年的楚石终于吐血而亡。
谢景熙也在这一刻被围墙的碎石土块掩盖……听到这些江心棠心疼的不得了,她安抚了青川几句,便让青川回去了。
她平复许久后,起身和运运梳洗,然后躺到谢景熙跟前。
运运趴在谢景熙脸上,“吧唧”亲一口,道:“爹爹,我睡你边边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