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妈妈和马诺打过电话之后,自己的妈妈也打来了电话。就连白彤彤和他们的父母,学校的同事和自己闺蜜也纷纷打来了关切电话。以致于自己最后不得不使用手机的免打扰模式,来让自己繁杂的心情得到一丝丝安宁。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两天已经过去了,但是井下还没有任何消息,黑乎乎的黑色胶管里照样喷着臭乎乎的黑黄色泥浆。穿着黄色救援衣服的人们还在井口忙碌着。看到还在演播厅里侃侃而谈的专家,苏醒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正在这时,突然调度指挥中心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那声浪穿过厚厚的空气,穿过密实的玻璃,到达会议室,进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纷纷来到窗户前,探头望向调度指挥中心的位置,想明白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儿,工会姜主席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众人一下子围了上来,眼巴巴看着这位还喘着气的年轻女子。
“我们在王山点上已经成功打通了地面和工作面的钻孔。并且和现场被困的矿工取得联系,他们的存活几率十分大。下一步我们将通过钻孔向现场提供氧气和输送牛奶……”
工会姜主席恨不得一口气说完自己知道的所有最新消息。
“我娃受伤了吗?我娃他怎么样了?”那名50来岁的妇女猛的抓住了姜主席的手问到。
工会姜主席吓得猛得后退了一步,停顿了一下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们只是,是初步取得,得了联系。当钻孔打通,通后,我们感受到铁管上面的震动。”
工会主席平复了下心情接着说到:“这是他们用炭块敲击管壁发出的信号。可是由于钻眼太深了,也可能是他们太虚弱了,我们无法听清他们说什么,我们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他们说饿,听到他们在哭……”
工会姜主席的一番话说的在场所有的人都哭了起来,会议室内一片悲痛之声。他们在为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丈夫遭受的磨难而哭泣。
“我们现在正在通过钻孔输送牛奶和氧气,只要工作面有了氧气和牛奶,他们都会成功获救的……”工会姜主席补充到。
苏醒呆呆着看着井口的方向,这个消息应该是两天以来获得的最有价值的信息。
终于在第二天晚上8点多钟,井下工作面传来最新消息,已有8名被困矿工取得联系。他们在避灾过程中来到了辅运顺槽652米处,这也是这个顺槽最高点。在这里地质条件相对稳定,泥浆在610米处停止了向高处蔓延。而他们在经过钻孔输送牛奶和氧气之外,身体在逐渐恢复中,情绪也趋于稳定。
但是,还有四人尚处在失联状态,很不幸的是,李定恰恰就在这四人之中。
那8名矿工的家属如释重负,他们重重的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宣泄着两天多来紧张的心情。而剩下的四名家属则是坐立难安,一个老头甚至一巴掌打飞了矿上送过来的餐盒,大米和各色菜肴倾泄的满地都是。
苏醒的心也被揪得紧紧的,她无助的站在窗口,看向井口的位置,期盼着新消息的到来。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井下传来了最新消息。救援队发现一条废旧巷道并没有被泥浆所吞噬。只是这条巷道比较远,需要打通的密闭墙比较多,同时由于废旧巷道经久没用,在有毒有害气体检测和巷道顶板巷壁检查方面要费些功夫,如果发现有巷道坍塌或者有毒有害气体,他们还必须得进行通风排放工作及巷道支护作业。
虽然如此,但这条巷道的发现却让指挥部神情一震。这条巷道的出现让在场的诸位看到了希望。毕竟,和抽排数千立方米的泥浆比起来,这个方法用时更短,也更加有效。指挥部在一方面继续抽排泥浆的同时,加大了对这条废旧巷道的勘探修复和利用工作。
工会主席每天来给大家准时带来井下最新消息,大家每天盼望着奇迹的发生。苏醒和剩下的三位家属盼望着工会主席的到来,却又害怕工会主席的到来。他们想打开电视直播观看,却又害怕观看电视直播。她们期盼着最新消息,却又害怕着最新消息。在这难受无助的过程中,时间就这么偷偷的溜走了。
不过好消息总是不经意间传来,废旧巷道经检测未发现有毒有害气体,而且巷道的坍塌并不严重,经过简单支护完全可以利用。经过救援队的努力,在打开第五道密闭墙之后,救援队马上就到达工作面北翼。
这已经是事发第五天了,也是苏醒和十余名家属在矿上的第五个日夜。苏醒和那些家属们可怜巴巴的聚集在窗户前,望穿秋水似的盯着井口位置。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天不知什么时候黑的,天又不知什么时候亮的。家属们不知疲倦似地聚拢在窗户前,他们祈祷着,他们倾听着。仿佛他们能听到千米之下亲人的呻吟哭泣,仿佛他们能听到千米之下救援队用机械破拆密闭墙的声音。
突然,井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声鼎沸了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外面的人嚷到。
“快去井口啊!全都出来啦!”房子里的家属也喊了起来。
会议室门口的两个小青年早已不知去向,家属们一涌而出。
苏醒有些愣住了,她停在原地,她害怕,他十分得害怕!一种无名的恐惧笼罩着她,这种恐惧仿佛要撕碎她,吞噬她。
“姑娘,快走呀!还等什么?”一个大妈推了她一下。
她被推了出来,跟着人群向井口跑去。
井口处人声鼎沸。救护车闪着紫色的警灯,医护人员,担架,氧气瓶,急救药物等全部等候在井口。欧阳书记,马市长,集团段总全部在井口等候着,电视台的摄像机也在严阵以待。
还有更多的矿工兄弟围在警戒线外。
当苏醒和这些可怜的家属将要跨过警戒线的时候,三四个保安伸出了手臂进行了阻挡。但是当他们看到这些满脸期望,满脸疲惫的女人和老人们时,他们犹豫了,他们阻挡众人的手臂慢慢地弯曲了下来。
众人推开保安的手臂,扯开身前的警戒带,纷纷跑到井口处。
井筒内矿灯闪烁,由远及近。他们8个人抬着一副担架吃力着往井口爬着,很远处便能听到他们喘息的声音。
终于第一个被困者被抬了上来,一个女人颤抖着手掀开了盖在身体上的白布。
顿时,撕心裂肺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爸呀!他爸呀!你怎么就死了呀?你让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呀?”
“你死了,我怎么办呀?你儿子才8岁呀?”
旁边的欧阳书记连忙搀扶着这名30来岁的女子。
欧阳书记红着眼睛哽咽着劝道:“闺女呀,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呀!以后的路还长呢,你千万要节哀呀!”
这名女子哭着哭着就朝欧阳书记跪了下来,“领导呀!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我家大兵死的冤枉啊……”
只听的“咚”的一声,这女子说着说着竟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医生!医生!快。”
在欧阳书记焦急的呼叫声中,旁边的医生赶忙跑了过来,把女人抬上了救护车。
正在这时,第二个被困者也被抬了上来。她被蒙着头,黑乎乎的脸上几乎认不得他是谁,但是随即在会议室里抓着工会主席的手吓着工会主席连连后退的大妈却扑了过去大哭着说到,“儿啊!你可受老苦了……,你如果不在了,妈也不活了……”
这位大妈哭着,拍打着儿子就要撕扯遮着儿子眼睛的黑布,却被救援队员死死按住。
“大妈,不能揭。揭了他的眼睛受不了,大妈,真的不敢揭……”
在大家的劝说下,大妈终于擦干了眼泪,抓着儿子的手一起坐上了救护车。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被困者陆续被抬了上来。他们在担架上嘴里含糊着喊着什么,或者轻轻扭动着头部仿佛在找寻呼喊着什么。年轻的媳妇,干瘦的老头还有曾急晕在会议室里的大妈,他们各种抱住了自己的亲人。他们或者大哭不止,他们或者默默而泣,他们或者泪眼汪汪,却久视无语。
这让欧阳书记,让旁边的医护人员,让电视台的摄像人员,让警戒线外的每一个矿工,还有电视和手机屏幕前的每一个人们,都为之心酸,为之动容。
这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是大难不死的心碎。
欧阳书记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些罔顾安全,不惜矿工生命的害群之马清除出煤炭队伍,让他遭受最严厉的法律制裁。
这时第六个被困者抬了出来,远远的,远远的,苏醒就看到了自己买给李定的红色腰带在随风飘动着。
那是李定,苏醒想走上去,但这一刻她犹豫了,她害怕极了,她心里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
担架越走越近,苏醒清楚的看到李定那只黑乎乎的手耷拉在担架旁,不断地上下胡乱摆动着。
他是在找寻自己……!
苏醒终于忍不住哇地哭出了声来,她流着泪水,喊着着李定的名字,跑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李定的手。
“李定——”苏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难以自已。
李定的手也终于安静下来。但是他的嘴里仍然在含糊不清着说着什么。
救援队员一头雾水,但苏醒知道,李定说的是什么。”
于是在摄像机前,在救援队员,医护人员,还有警戒线内外上百名矿工的注视下,在欧阳书记,还有电视手机屏幕前的亿万观众的目光下,苏醒捧着李定满是油污的脸庞,深深的吻了下去。
李定终于安静下来,他静静着享受着这迟来的吻,好久!好久!
等到苏醒抬起头,眼泪早已浸湿了自己的双眸,眼泪顺着李定的脸庞流入了李定的嘴角。
“李定,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李定枯瘦的脸庞慢慢的笑了,他慢慢地摇了摇头,握着苏醒的手更紧了。
在他们即将登上救护车的时候,一位救援队员突然叫住了苏醒。
“对了,嫂子。这是我们救援时在定哥身上发现的,我们现在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