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雕造的马车伴随着一阵磅礴的雾气从远处驶来,停在袁府门前,守门的两个司祭顿时慌了神,他们很清楚这大雾之后是何人,纷纷收起了手中的法阵,跪在地上。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撩开帘子,身着金簟衣的祭司走下马车,清风徐来,衣袂飘曳。
在门口守门的两个司祭低头,跪在地上:“拜见大祭司。”
“进去,把人带出来。”祭司面无表情地说道。
司祭相视一眼,恭敬垂首。
“是。”
跟在马车边上的勒金久久看着祭司。
乌鄫从马车之后跑了过去,想要跟在祭司身后进入袁府。
勒金一把拉住乌鄫:“你干嘛去?”
“我要进去。”乌鄫试图甩开勒金的手,但是手被他死死攥着,任她怎么甩都甩不开。
乌鄫神情严肃地看着勒金,“放开!”
“你个妖子怕不是和你那主子一样瞎了!”勒金厉声说道,“这周遭全都是禁术铸起来的结界,你看不见吗?”
这样的结界,会灼伤乌鄫的躯体。
乌鄫知道勒金是为了她好,但他如此侮辱戟颂,还是令她到十分愤懑。
她走过去,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刺穿勒金的头颅:“白曳是看不见,但她不瞎。”
勒金已经看腻了乌鄫这样护着那个不死族人,眼中不解却又带有一丝轻蔑,看着乌鄫。
“你究竟为何要如此拥护一个不死族人?”
乌鄫挥手打了勒金一个巴掌!
勒金的脸被打到一侧,脸色一怔:“你……”
“你连我都可以接受,为什么偏偏对白曳有那么大的偏见?”乌鄫眼中是深深的疑惑。
勒金脸上闪过一丝僵硬。
-
许宁的鲜血滴落在法阵之上。
刹那间,法阵泛起一阵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如同被唤醒的远古巨兽,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随着鲜血的渗入,许宁的力量仿佛被这光芒一点点抽离,他的身体渐渐脱力,双腿一软,缓缓瘫倒在地。
他涣散的双眼望向袁百新的尸首,那具曾经熟悉的身躯此刻却已冰冷,他的眼眶中溢出一道泪痕,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被法阵光芒映照得发红的土地上。
另一边,戟颂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每挪动一分一毫都艰难无比。
她的指尖一点点向着刀柄靠近,每一次移动都像是在与命运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刀柄的那一刻,忽地,视野之中毫无征兆地充斥了一道刺目的白光,那光芒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让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当光芒逐渐消散,戟颂黑暗的视线慢慢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她感到身上一阵前所未有的自如,之前咒术带来的沉重束缚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忙着逼许宁就范的司祭们见状,震惊得瞪大了双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们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纷纷下跪,身上颤抖不已。
奄奄一息的许宁倒在地上,气息微弱。
他的目光望向自外面走进来的祭司,眼神中既有解脱,又有一丝疑惑。
袁家老爷看着跪在地上的司祭,脸上的怒容瞬间狰狞爆发。
他指着司祭们,怒声怒斥道:“你们这些没用的走狗!是不是不想拿赏钱了!快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就在这时,一抹银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远处。
只见来者身着一袭绣着银纹的白色长袍,衣角随风轻轻飘动,仿佛流淌的月光。长袍的领口与袖口处,镶嵌着细碎的银饰,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微光。
他的脸上蒙着一层好似雾气般朦胧的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那眼眸犹如寒夜中的深潭,幽深得让人望不到底,却又透着丝丝冷冽的寒意。
他步伐沉稳而优雅地步入屋内,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虚空之上,周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神秘气息,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与威严。
袁家老爷惊异的目光望向逐渐向自己走来的男子,他虽然从未亲眼见到过祭司真容,但看这男子周身散发的派头,便知应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祭司稳步走到几个跪倒在地上的司祭跟前,手中洄游着一丝柔和的白光。
他轻轻一挥手,白光落到地面的法阵之上。
刹那间,法阵的红光如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逐渐减弱。
躺在法阵之上的许宁,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褪去。
戟颂终于得以吐出一口气,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勉强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到许宁的旁边,俯身查看他的情况。
还好,只是昏过去了。
祭司身姿笔挺地伫立在众人身前。
一袭银白色长袍,在黯淡的光线中散发着圣洁且令人胆寒的气息。
他微微垂眸,目光自上而下滑过,缓缓扫向在场所有跪在地上的司祭。
“大祭司,我们知错了……”为首的司祭气息颤抖着说道。
祭司的眸光冷彻如千年寒潭,深邃而幽远,那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与温情,只有无尽的冷漠与威严。
他的目光在每一个司祭身上短暂停留,似是在审视他们的灵魂,又像是在权衡他们的价值。
那冷冽的目光所到之处,司祭们无不感觉如芒在背,冷汗顺着额头不断滚落,浸湿了身前的地面。这些司祭们,个个低垂着头,身躯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大气都不敢出。
“请饶过我们这一次!”
“大祭司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大祭司……”
祭司面目沉静地看着,抬手的瞬间寒光一闪。
金簟衣之上溅上了些许污秽。
鲜红的血液化作黑色血迹,干涸,化作黑雾消散。
地上的血泊之中荡漾着微弱的波纹。
围绕着宅子周边禁术铸起来的结界逐渐消除。
袁家老爷眼睁睁看着司祭们在刹那间化作一片浓稠血雾,他顿时瞠目,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迸出!
他双腿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整个人瞬间慌了神,连滚带爬地朝着屋外夺命狂奔。一路上跌跌撞撞,鞋也跑掉了一只,头发也凌乱地散在脸上。
就在他即将冲出门的那一刻,一道红光如闪电般划过!
一把通体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刀刃裹挟着滚滚热浪呼啸而来。只听 “噗” 的一声闷响,刀刃插进他面前的地面!
炽热的高温瞬间将周围的土地烤得干裂,迸溅起的火星四处飞射。
那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息,烤得袁家老爷脸上生疼,他被这滚滚烈焰生生拦在屋内,再也无法迈出半步,只能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恐惧。
戟颂的手迅速地握住了刀柄,起身,提刀向袁家老爷走去。
袁家老爷吓得跌坐在地上:“不……白将军我错了白将军……”
戟颂目光阴戾,猛地挥刀斩下他的双腿!
袁家老爷的膝盖骨破裂,腿沿着膝盖破裂的位置被生生切开。
“啊啊啊!!!”
屋内充斥着袁家老爷的嚎叫,袁家老爷倒在地上挣扎不已,鲜血不断从断腿之中流出。
许宁听到声音之后缓缓醒来,起身,目光不经意扫向地面。
刹那间,当他看到地上那个断了腿的男人时,整个人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浑身猛地一震。
他的双眼瞬间瞪大,眸中原本的迷茫与惺忪瞬间被熊熊燃烧的愤恨所取代。那愤恨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自眼底深处喷薄而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许宁的眼神中仿佛藏着两把利刃,直直地射向那个断腿的男人,好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戟颂递给了许宁一把匕首,眼中沉痛:“抱歉……”
“……不怪你。”
许宁面色阴沉地对戟颂说了一句。
随即握着手中的匕首,走向了断了腿的袁家老爷,高举匕首。
“是你。”
这一切悲剧产生的根源,都是你。
-
乌鄫跑进院中,看到戟颂后急忙跑过去抱住她:“还好吗?”
“嗯,还好。”戟颂眼中复杂,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怎么了?”乌鄫察觉到了戟颂凝重的神情。
随后出来的祭司注意到了戟颂的异样,一双清眸略带深意地注视着戟颂的背影。
几个神守将门口守门的两个司祭绑了起来。勒金在旁,看着那两个司祭被绑到囚车之上后,也走进了袁家老爷的院中,看到了迎面走出来的戟颂。
戟颂绕过走进院中的勒金,走出了袁府的院落。
勒金皱起眉头。
这不死族人今日竟然没有黏着大祭司……真是稀奇。
看那表情,不会是和大祭司闹别扭了吧。
“白曳!”乌鄫急忙跟了上去。
戟颂的手上还沾着鲜血,走出袁府大门的一刻,眼前便遁入了黑暗。
她悲伤,懊悔,但更多的是失望。
她原本觉得,自己在这里所受到的待遇,是一个身为不死族人所应该受到的排斥……却不知道,这里也并非是她想像的那方净土,即使不是臭名昭着的不死族人,也会遭受如此可怕的事情。
——这里不是寺庙。
是啊,从来没有人说过这里是净土。
信奉神的信徒却有人靠着屠肉为生,表面上德高望重的人,背地里是淫乱的畜牲。
这世间的地方,从来就所差无几。
戟颂继续在黑暗中向前走着。
忽然想起了祭司那双生死看淡的眼睛。
如若她也能看到这世间的一切肮脏和惨剧,却又自知无法改变……
恐怕也会是那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