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明从永安宫缓缓走出之时,夜幕已然深沉如墨,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戌时。
就这还是公主知道他次日清晨还要上早朝,因此没有等他全部批改完奏折便让其提前返家。
要不然,只怕此刻的二人依旧会被困在书房埋头苦干呢!
陈明手提一盏昏黄的灯笼,独自走在那条熟悉却又显得有些冷清的归家之路上。
脚下的石板路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冷光,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银蛇伸向远方。
四周万籁俱寂,唯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夜枭鸣叫打破这片宁静。
一边走着,陈明不禁心生感慨,有些苦涩地自嘲道:“我这已经算是鸡打鸣时出门,狗睡觉时返家了!”。
如此披星戴月,可能搏得一线生机否?
他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是不是正确的,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他不知道自己依靠的是海岸还是浮木,他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是海岸还是浮木。
他只知道处在黑暗中的人,见到光就会走下去!
当陈明拖着疲惫的身躯踏入家门时,发现院中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陈明不禁心生疑惑:以前返家,不论多晚,夫人总会等待自己归来,怎地今日这般安静?难道夫人如此早就歇息去了?
带着满心的狐疑,陈明缓缓走到院子中央。
他轻轻地放下手上的灯笼,然后在石凳旁坐了下来,准备打来一盆清水洗洗脚,以解去这一路奔波的疲乏。
就在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轻响,卧室那扇紧闭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陈明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妻子似乎刚从床上起来,未着外衣,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门口,一双美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陈明见此情形,先是一怔,随后脸上便向其露出一抹微笑。
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一般温暖人心,仿佛能够驱散所有的阴霾和疲倦。
而云锦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许多年前他们曾居住过的那个位于登封的小院落。
那时的陈明刚刚结束金陵的科举考试,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中。
也是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他也是这般微笑着望向自己,眼神清澈如水,一如往昔。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但她能看得出来,此刻丈夫眼中那份真挚与温柔,未有丝毫改变。
云锦只觉在白日里与那姚静姝一番交谈过后,原本充斥于胸中的一切愤懑不平,都释怀了。
她一声不吭地快步走到后院,轻车熟路地来到灶台前,伸手从那还余火温着的锅里舀起满满一瓢冒着热气的水,然后又小心翼翼、步履轻盈地将这瓢热水端来,缓缓倒入放在陈明前边的木盆之中。
紧接着,她便静静地蹲在了木桶的对面,伸出一双玉手轻柔地抬起丈夫的脚,慢慢地放入桶内温暖的水中。
此时的陈明正高坐于石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轻柔地为自己搓洗脚踝。
虽然云锦已经极力掩饰,但陈明还是凭借着对妻子多年的了解以及细致入微的观察,从她偶尔不经意间抬头的那一刹那,看到了其眼角处尚未完全干涸的泪痕。
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陈明赶忙弯下腰去,伸出一只宽厚而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云锦的脸颊,满含关切地柔声问道:“夫人,你刚刚哭过?到底发生何事了?”
然而,云锦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般,迅速地躲开了丈夫伸过来的手,并微微地摇了摇头,强颜欢笑道:“许是风大迷了眼,我没事。”
眼见此景,陈明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安安稳稳地洗脚啊!
他完全不顾及妻子的极力反对,动作粗鲁地将双脚猛然从水盆里抽了出来,溅起了一片水花。
随后,他随手抓起旁边一块粗糙的布料,潦草地擦拭了几下脚上的水渍,便急匆匆地站起身来。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扛起云锦那轻盈的身躯,大步流星地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一路上,他一边走着,一边抬起右手,毫不留情地挥出一巴掌,落在了妻子那圆润挺翘的臀部上,同时嘴里还恶狠狠地说道:“哼,你现在不肯说!一会儿什么都得交代了。”
两人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昏暗的烛光微微摇曳,映照出他们的身影。
眼看着陈明那不安分的双手又开始在她娇柔的身躯上游走,仿佛带着无尽的渴望和冲动。
云锦连忙伸出玉臂,拦住丈夫那双肆意妄为的大手,娇嗔地道:“夫君,且慢,今天公主来过咱家了。”
陈明听到这话,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缓缓说道:“哦?原来她今日出宫竟是来了咱们家,不知所为何事?”言语之中,透着几分好奇与忧虑。
云锦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有些慌乱的心绪,轻声答道:“陛下……陛下欲招你为驸马。”
话音刚落,宛如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惊得陈明猛然从床上坐起,满脸惊愕之色。
“这怎么可能?我早已成婚多年,如今儿子都这么大了,如何能去当这驸马?”陈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妻子,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紧接着,他一把拉住云锦的小手,目光坚定而温柔,安慰道:“夫人切勿担忧,明日一早,我便入宫面圣,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这圣旨尚未下达,还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云锦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捂住陈明的嘴巴,柔声说道:“夫君,切莫冲动行事。今日公主已然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向我一一言明。正所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若想我们一家日后在永王父子的注视下,安然无恙地存活下去,已别无选择。”
陈明闻言,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谨小慎微,没想到还是只能沦为大人物之间博弈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