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倦洲之所以从虞念那离开,其实也是奔着喝酒去的。
从江家出来虞倦洲心里就憋口气,本来是冲着皆大欢喜去的,结果又出了一档子幺蛾子事。
道理他都懂,也知道虞念之所以同意去中势的目的,但他就是钻进了牛角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接受不了她跟江年宴走得太近的事实。
乔敏有烤鱼垫底,喝起酒来也没什么顾忌。虞倦洲刚开始还吃上东西两口,后来干脆就以酒为主,一杯接着一杯。
喝得急了乔敏就会阻了他,给他往嘴里填点吃的缓缓。
酒这个东西,喝醉不喝醉的完全是玄学。心情好的时候怎么喝都喝不醉,心情不好的时候半杯就倒。
虞倦洲喝得多,最后就是自顾自地喝。
乔敏虽说陪喝,但也控制着量呢,她可不想到最后两人都醉醺醺的摔哪去都不知道。虞倦洲去了洗手间,都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去吐了。
但左等右等的都不见他回来,乔敏有点担心,起身朝着洗手间过去。刚一拐弯就瞧见前面吵吵嚷嚷的,隐约听见虞倦洲的声音。
乔敏心里一激灵,赶忙跻身上前。
果然是虞倦洲,背靠着墙壁像是在醒酒,他前面站了俩人,看着也像是醉鬼,在虞倦洲面前咋咋呼呼的,起了争执。
虞倦洲不想搭理他俩,一手撑着墙要走,被那俩人拦住,其中一人穿着花衬衫,大着舌头说,“撞了人就、就想走是吧?想、想啥好事呢!”
虞倦洲喝酒本来就因为心情不好,遇上这事儿更是心烦,推开挡路的人,“刚才都道歉了,耳朵聋了?”
被推开的人不算完了,撸起袖子就要揍人。乔敏见状赶忙上前,一口一个大哥赔不是。
但这俩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也是个存心惹祸的主儿。
目标转到乔敏身上了。
花衬衫的男人色眯眯的,“你小妞还要为你的小情郎出头啊?这小白脸行吗?要不然今晚跟哥哥走吧。”伸手就要来摸乔敏的脸。
下一秒虞倦洲的拳头就挥过来了……
半小时后虞倦洲和乔敏离开了西餐厅。
餐厅老板不想把事情惹大,也没报警,不想影响做生意,所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说了像是这种事在这样的餐厅太常见了。都是醉鬼,打起人来也没那么精准,加及时被餐厅老板和服务生阻止,才避免了事件的严重性。
对方为自己的行为道了歉,主要是虞倦洲杀气腾腾的,对方着实是被吓着了。
叫了代驾,乔敏本想着在车上跟虞倦洲聊聊天,听他说说心里话,不想他上车没多久后就犯了头晕,靠在车座上迷迷糊糊的。
乔敏将他“捡”回了自己家。
先煮了两人份的解酒茶,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后又强迫虞倦洲喝下了。
虞倦洲靠在沙发上,紧皱着眉头,喃喃的。
解酒茶没有那么快起作用,其实最多就是用来预防明早他起来头晕目眩。
“倦洲。”乔敏一路带他进家门也是挺累,想着他上次从家里走了之后,客房里的床褥还都干净着呢,松了口气,省事了。
她唤他的名字,让他回房休息。
虞倦洲摇头,好半天说,“难受,乔敏,我太难受了。”
乔敏一听这话,还行,没醉到不省人事。也对,毕竟揍了人后还在餐厅里醒了半天酒呢。该说不说的他也算是挺能打人,就嘴角肿了些,身上应该也没什么皮外伤了。
那两人嘴欠,被虞倦洲照着脸挥了好几拳。
乔敏说,“你早点休息,喝了那么多的酒肯定难受。”
虞倦洲还是摇头,“心里难受。”
乔敏看着他轻轻一叹气。
其实虞倦洲心里怎么想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不想承认而已。
良久后她说,“你有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这样的话,虞念看见了其实也挺难受的,你想让她放心不下,想让她难过?”
虞倦洲又摇头,喃喃,“所以我才离开……”
乔敏重重一叹气。
“但是,”虞倦洲话音一转,神情落寞的,“她也未必关心我,或许在她心里就只有虞家……”
乔敏轻声说,“有什么区别呢?她是虞家人,关心虞家不就是在关心你吗?而且你这么辛苦这么劳累,不也是为了虞家?”
“不。”虞倦洲耷拉着脑袋,“我是为了她,为了能让她重新过上以前的日子……乔敏,我其实在生意场上没那么大的野心,曾经父亲也是这么评价我的,我在商场上缺了歇斯底里的狠劲,这点,其实她是有的。”
乔敏内心波澜起伏的。
“乔敏,你知道是有区别的不是吗?”虞倦洲忽地抬头看她,“你很早不就知道吗?”
乔敏将温水送到他嘴边,哄劝,“你先喝点水。”
虞倦洲倒也听话,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放下。乔敏是了解他的,平时看着意气风发,可实际上心思细腻敏感,甚至说在情感上有些钻牛角尖,这或许是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太怕被遗弃,太怕让人失望,所以就迫切的让自己变得优秀,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的事他都会去努力做好。
虞倦洲上学那会儿性子挺内向的,后来多年没见,再见后就发现他在虞家已经开始接触商业。乔敏当时还说,没想到你对生意场感兴趣呢。
虞倦洲笑而不语的。
今天听虞倦洲这么说乔敏才彻底明白,能让虞倦洲心甘情愿去淌生意场的不是虞翼远,而是虞念,尤其是虞家倾倒了之后,虞倦洲希望能扛起所有的担子,包括心理的。
乔敏将这番话听进耳朵里,自然也是心疼得够呛。
她想了想轻声说,“在虞念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她为了你这个弟弟能做任何事,所以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你?”
虞倦洲抿着唇,目光悲凉
乔敏挺害怕见到他这个表情的,心里像是塌了一块。
良久后虞倦洲说,“我知道,她跟江年宴走得近就是因为我的事,是我连累了她……”
“你不能这么说——”
“我心里很清楚,起因在我。”虞倦洲低低打断乔敏的话,“所以我才不敢松懈,一步都不敢停,我不想让她为我牺牲,不想让她为我付出,这些事都应该是我来做……”虞倦洲低声说。
乔敏心疼地看着他,“你其实不需要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
“我不想做她弟弟,只想像其他男人一样守在她身边,保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虞倦洲似乎没听乔敏说的话,就喃喃的,嗓音低而憔悴。“让她无忧无虑的,就这么过一辈子不好吗?”
乔敏表面冷静,实则内心动荡不安的。
她知道他从不轻易外露的心思,可这份心思又不是她一个人看在眼里,虞念何尝不懂他的想法?这注定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情感搭配,他能为她付出一切无怨无悔,是出于男人对女人最纯粹的喜爱,而虞念呢,也能为他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低下高傲的头颅,宁可搭上自己的前途命运,却是出自亲情之爱。
虞倦洲的情感隐忍,就像是流动在地表之下的熊熊火焰,表面越是不动声色,内心就越是激烈澎湃。
一时间乔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说她心里不酸是假的。
虞倦洲眼里心里都是虞念,她的眼里心里何尝不是他虞倦洲?
“其实我最怕的是……”
良久后,虞倦洲才开口。
接下来的话似乎很难启齿,所以他又沉默了大半天才喃喃低语,“怕她喜欢上江年宴。”
乔敏一怔,赶忙否认,“不可能的,她不会喜欢江年宴。”
“感情的事谁能说得准?”虞倦洲低垂着脸,“更何况,当年江年宴还在虞家的时候他俩感情就不错。”
乔敏舔舔唇,“当年他是贴身保镖,自然是关心更近些了。”
“他曾经为了她连命都能豁出去。”虞倦洲强调。
乔敏听说过曾经发生在虞念身上的事,她说,“那是他的职责所在,关于这点虞念拎得清楚。”
话虽这么说,可乔敏自己都没有太大的底气。
虞倦洲的担心不无道理。
江年宴救过虞念的命,而且不止一次,次次都是豁出命去的。当初没跟江年宴重逢时虞念就说过,她其实是欠了阿宴的,毕竟是过命的交情。
所以现如今江年宴做得再过分,虞念是不是会心生恻隐?
也所以乔敏能体会到虞倦洲的心情。
虞倦洲眼底悲哀,又是许久,“如果她也离开我,那我在这世上就没亲人了……”
乔敏看着他,忽地就心生怜悯了。
他太害怕失去了,像他这样的人会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
“怎么能呢?你当然有亲人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不想认他们,你不还有我吗?”乔敏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想说,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这句话就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乔敏不想做朋友,一点都不想。
虞倦洲抬眼看她。
这一眼,就让乔敏浑身松软了。
他像极了一只在雨天里落魄被淋的小狗,眼神无辜又无助,让她心疼不已,又难以自控。
乔敏在心里说,她喝酒了,也喝得不少。
她今晚所想所做都是因为醉酒。
有了这个理由撑着,乔敏就瞬间管控不了自己奔腾的情感了,恣意而生。她缓缓凑近他,离得越近心脏就越是跳得厉害。
男人的俊脸近在咫尺,她的呼吸一下艰难过一下,但还是壮着胆子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先是小心谨慎地轻贴是他的唇角,然后才敢贴上他的唇。
乔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大的事。
主动吻一个男人,以前她是不屑,现如今她是胆怯。
她没敢留恋太久,轻轻碰触数秒就抬起了脸。
这么一个动作,再笨的男人也该明白了。
于是乔敏从虞倦洲眼里看出了愕然,还有震惊。
但是没有她想象中的排斥和厌恶,或者皱眉呵斥她的大胆行径。
“乔敏你……”虞倦洲一时间竟有点不知所措。
下一秒乔敏的唇又贴了上去,这次主动揽上了他的脖子。
心想的是,反正吻都吻了,一次是吻,再次也是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干脆洒脱地吻呢,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太压抑了。
而且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真的彼此多很尴尬的话,那第二天完全可以用喝醉了当借口。
虞倦洲浑身都在绷紧,可没推开她,胸膛明显起伏不定。
稍许,他松了唇角。
乔敏搂他搂得更紧了。
虞倦洲还是艰难地微微拉开她,眼底是晦涩不明的光,嗓音喑哑,“乔敏,你在可怜我?”
“没有。”乔敏的鼻尖近乎贴着他的,轻喃,“我是喜欢你。”
虞倦洲微微一颤。
乔敏又情不自禁吻上他。
心想,人生苦短,她就纵容自己这么一次吧,等到老天也不怕后悔。
正想着,就觉得虞倦洲突然反客为主。
这次轮到她倒吸一口凉气。
却被他顺势搂紧,深深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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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江年宴没大半夜折回来。
虞念睡了个好觉。
只是次日天将明的时候接到了江年宴的电话,跟她说大概几点钟的时候会派车过去接她。
虞念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梦里的余温都没散呢,所以听着这通电话意识还模糊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接我?去哪……”她含含糊糊问。
问完才猛一冷子清醒过来,倏地从床上坐起,上班!
“不用了!我正常时间过去,不用派车来接。”
江年宴在那头语气沉沉,“虞念,你知道公司大门朝哪开?”
“知道知道。”虞念马上道。
她也了解了一下中势目前的情况,甚至登录官网提前了解他们近几年的项目情况,果然之前江年宴都很少在集团里露面,这么一瞧,这次的项目着实是挺大,江年宴能亲自盯着。
江年宴那头还想说什么,虞念马上又说,“我坐着你的车去太招摇,你也不想让别人说我是裙带关系吧?”
办公场所需避嫌,这是最基本的职场规矩。
岂料江年宴沉笑,“我无所谓,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