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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旷野很是安静,行驶在轨道上的火车划过空气发出呜呜声,路边的小树林里偶尔会有蝉鸣,两道声音掺杂起来倒是相得益彰。

火车从小马谷出发,抵达野马尼亚唯一的停靠站需要行驶三千里的路程,这条铁路承载了许多小马的故事,其中一定也不缺乏离别与归乡的记忆。

如今火车疾驰在轨道上,月亮当空肆意散发清冷的光,几丝光线映射在玻璃窗上钻进车厢内,阿尔邦盯着地板上的倒影发呆,一时间睡意全无。

扭头看向床铺上的一团,阿尔邦只是轻声笑了笑,继续看向窗外的月亮与蒹葭。故乡就在前方,归乡的路就在蹄下,一个多月的时光就这样恍惚而过。

躲在被褥里的柔柔满脸通红,自从下午偷偷溜进车厢被发现后,这个小姑娘就一直不敢面对阿尔邦,她只好借着被褥躲避男孩的目光。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列车服务员的声音:“阿尔邦先生,请问您休息了吗?”

“还没,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被打扰的阿尔邦起身开门,他并没有任何不快的情绪,而是彬彬有礼地询问起面前的列车服务员 。

服务员推进来一辆餐车,上面摆放着几盘量小精致的坎特洛特式减脂餐,最显眼的则是一瓶装饰古典的蓝牌威士忌酒,看起来有些年份。

“这条铁路是小马利亚最早建设的轨道,今天也是铁路建成的一百周年纪念日,所以列车长决定向每位贵宾提供一瓶珍藏百年的威士忌,用于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

“也就是说,这些威士忌和这条铁路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咯?那我可真幸运,竟然还能品尝到这种程度的威士忌。”

阿尔邦打量着餐车上的蓝牌威士忌,啧啧称奇道:“不过是一条铁路而已,你们铁路局竟然还为此专门珍藏酒水,真是奇怪呢。”

服务员看上去很高兴,所以也耐心地解释道:“当然,铁路的建设能让离乡的小马们归乡,四通八达的铁路就是小马利亚团结的见证。”

“你为这份工作感到自豪?话说,你这份工作一定不会轻松,很久才能回一次家吧?”

“先生,这列火车就是我的家。我的祖父是个铁道工,我的父亲是火车上的发煤工,而我则是这列火车的服务员,我的家就是这列火车。”

虽然没有直接说明,可服务员的表情却分明自豪起来,一家三代见证并参与了小马利亚的铁路史,这种自豪显然不会被轻易扑灭,而他们也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小马罢了。

阿尔邦突然沉默下来,尽管这是一番再普通不过的交谈,可他却从中发觉了某些惊讶的事实。

幻形灵追逐权力,平凡且普通的工作在幻形灵社会是不太讨喜的,军队与宫廷才是他们追求的目标,而最基础的工作却总是被视若无物,甚至是被轻视以及鄙视。

而这位再普通不过的小马,担任着再普通不过的列车服务员,一家三代也都从事着最基础的工作,可阿尔邦却没从他身上发觉到任何不忿或羞耻。

只有抑制不住的自豪感扑面而来,阿尔邦只感觉到了一阵猛烈燃烧的大火,这阵火焰烧尽了伪装的外壳,让他内心深处的卑鄙和不堪一览无余。

那一刻,阿尔邦终于察觉到了小马利亚与幻形灵帝国的差别,这种差别并非来自于军力与国力,而是源于民众的想法与自我认知。

国民是幻形灵帝国的基础,当帝国一味追求强盛且穷兵黩武时,那么它的国民一定是自私且残酷的,精神世界的满足并不能依靠物质来补充,更何况帝国等级分明。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你们是伟大且无私的。”

感概一声后,阿尔邦又将目光投向威士忌,伸蹄利用工具将木塞拔下来,斟满一杯加上冰块与柠檬,最后放在满脸疑惑的服务员面前。

“我想说的是,这杯威士忌应该也有你们的一份,今晚可真是让我见识了不少呢。”

从一开始的疑惑转变成不可置信,服务员的眼神里充斥着惊喜,半信半疑地端起了酒杯:“先生,您是认真的吗?”

阿尔邦抿唇挑眉,笑着说道:“当然,感谢你能教我这么多道理,到时候我要将学到的东西传授到我的家乡,这杯威士忌算是报酬。”

“您可真是一位好心的绅士,我敬您一杯好了。”

服务员的工资应该不算多,能够喝到一杯蓝牌威士忌就已经让他眉开眼笑。这位中年雄驹抹了抹嘴,随后又换了两个酒杯放在车厢桌上。

阿尔邦也帮着服务员整理餐车,也就是侧个身的功夫,服务员却敏锐地察觉到床铺上似乎有一团正在抖动的生物。

“阿尔邦先生,您是带了宠物上车吗?很抱歉,火车上不允许携带宠物。”

“你误会了,那是我的朋友,现在正在休息呢。”

看着颤抖幅度越来越大的被褥,服务员皱眉沉思了一阵,他不记得阿尔邦先生带了其他小马上车啊,难道……

灵光闪过,服务员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暧昧,咧嘴笑道:“那好吧,祝您和您的女伴度过一个完美的夜晚,正好有一瓶威士忌调节氛围,不是吗?”

为了不再打扰这位绅士,服务员并没有理会阿尔邦的解释,推着餐车快速离开了这节车厢,关门前还略带调侃地挑了挑眉。

阿尔邦有些头疼,原本柔柔已经安静下来了,经过服务员的这一通语言刺激,恐怕她又会进化成弱气小姑娘了吧?

无可奈何地推搡着酒瓶,阿尔邦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抿上一口充满蜂蜜、花香与黑巧克力味的酒水,还没充分品味就被突如其来的烟熏味呛了一口。

阿尔邦突然想起来,他似乎还从来没接触过酒水,从小到大甚至都没喝过酒精饮料,这一大口着实让他有些受不了,尽管威士忌的味道还不错。

“如果睡不着的话,不妨来小酌一杯?”

也许是酒量不太行,阿尔邦竟然一时间感到微醺,要知道威士忌可比不上耗耗斯坦的伏特加,可他确确实实喝醉了。

柔柔身体一颤,她正因为服务员的话而感到害羞呢,谁想阿尔邦竟然真的想要邀请她喝威士忌,莫不是想要调节气氛,然后……

“不可以,至少……反正就是不行,阿尔邦不可以当坏孩子!”

阿尔邦咳了几声,瞪着眼睛看向床铺,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了好几个柔柔,略带不满地说道:“为什么,只是喝威士忌而已。”

柔柔愣了一下,眨着眼睛看向阿尔邦,迟疑地轻声问道:“只是想要我陪你喝威士忌嘛?不是为了之后的事情做铺垫,你能保证嘛?”

“什么……嗝!什么之后的事情,虽然今天的月亮很漂亮,但我可不打算继续赏月。当然了,如果柔柔想要赏月,我也不是不可以……嗝!”

大概是感觉沙发不太舒服,打起酒嗝的阿尔邦直接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样耍起了脾气:“柔柔,快点来陪我喝威士忌!”

这个男孩看上去酒量不太行呢,即使柔柔没喝过威士忌,但她也不会抿上几口就喝醉,这算不算是阿尔邦的萌点呢?

看着闹小脾气的阿尔邦,柔柔的胆子稍微大了些,缩着脖子下床走到男孩的身边,努力将这个反抗的幻形灵卧底扶回沙发。

“乖啦,我陪你喝一杯,喝完之后要乖乖睡觉。”

柔柔抚摸起阿尔邦的鬃毛,眼神清澈而又温柔,在月光的照射下像极了下凡的女神,只可惜某只喝醉的幻形灵卧底是看不到了。

并没有另选酒杯,柔柔直接端起阿尔邦抿过几口的酒杯,仰头将剩余的威士忌全部喝了下去,加冰的凉度配上柠檬片的酸感让她皱了皱眉。

柔柔的脸颊看起来有些微红,可这并不是酒精的作用,她只是扭头避开阿尔邦那直勾勾的视线,支支吾吾地说道:“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姑娘,你真是条汉子!如果你是男儿身,我定与你结拜为兄弟!”

眼睁睁地看着柔柔瞬间喝光一杯威士忌,喝醉的阿尔邦竟一时间吓醒了几分,就连酒嗝也忘记打了。

这个家伙太耿直了吧,怪不得从小到大也没有异性幻形灵愿意接近他,还说什么结拜为兄弟……

就连最温柔的柔柔也有些无语,她不打算理会阿尔邦的胡言乱语,只是想搀扶他躺到床铺上。

“不要,我要睡在沙发上!”

“你答应过我,你会乖乖听话的!”

阿尔邦开始耍无赖,直接躺到沙发上不起身:“我可听话呢,我一直在听柔柔说话哦,略略略!”

“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我走了哦。”

作出转身离去的姿势,柔柔只感觉男孩突然抱住了她的蹄子,身后响起可怜兮兮的央求声:“不要走,好不好嘛?”

柔柔还真有些抵抗不住,一时间连心都软了下来,赶忙转身抱住可怜巴巴的男孩,轻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到床上睡,沙发睡着又不舒服。”

阿尔邦支支吾吾起来,眯着眼睛看起来很是困倦,可他还是强撑着精神解释道:“我害怕柔柔遭受非议,雄雌授受不亲……”

不知为何,柔柔总感觉有些想笑,小姑娘抿着嘴唇,脸颊红红地看着阿尔邦,伸蹄戳了戳男孩的脸颊。

“我都不怕,你还怕上啦?听话,去床上睡好不好啊?”

迷糊状态下的阿尔邦很听话,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随后举蹄高声宣誓:“我要听话……嗝!我想……想要和柔柔结拜为兄弟!”

“好,都听你的,我们走吧?”

扶着阿尔邦躺回床上,男孩在接触床铺的第一秒就进入了睡眠状态,而柔柔则是安静地看着他的面容,偶尔轻声笑着。

“一百年……柔柔,我能不能……”

阿尔邦的呓语声很小,可柔柔却能清晰地听到每一个词语,她当然知道男孩想要说什么。

一百年很漫长,一百年也很短暂,男孩想要用一辈子的时间重建幻形灵社会,这个想法很可笑也很真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柔柔也躺回床上,掀起被褥将他们盖在一起,她伸蹄抚摸着阿尔邦的脸颊,现在男孩正值风华少年,一百年后男孩又是什么模样?

好奇的话就去见证吧,一百年而已,等到一百年后柔柔仍然要伸蹄抚摸男孩的脸颊,到那时也许他的皮肤不再光滑。

在黑暗里,男孩闭着眼睛睡得正甜,女孩眨着眼睛暗自发誓,从此往后百年不再孤独,唯有恒久陪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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