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小寒坐在多多床边,用羹匙挖苹果泥喂给她吃。
一边给她讲故事。
无非是她东拼西凑地三只小猪啦,小羊洗澡啦,还有狼来了的故事。
多多听的津津有味,吃得也欢畅。
虽说一直高烧,但是胃口还不错,这让小寒还算有点欣慰。
门推开,于千岩拎着一大网兜的东西从外面进来。
“小寒,医院旁边有个纺织三厂,女工多,有职工澡堂,对外卖澡票,你去洗洗澡吧。”于千岩把东西放在床上,往外掏东西。
“真的啊?”小寒喜出望外。她虽然每天在水房洗脸洗脚,但说实话,不换内衣,她觉得坐下来的时候都能闻到身上的味。
“嗯。”于千岩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在脸盆里。
“你都买了啥?”小寒把苹果递给多多,让她先拿一下,凑到于千岩身边看。
“这是洗发膏。这是香皂。”于千岩扒拉了一下盆里的东西让小寒看清楚,“你先去洗,你洗完了我再去洗。八点就关门了。”
“好。”小寒看着那个白色的塑料桶,里面是青绿色的膏状物。她自从来了这之后,大部分时间用的是洗衣粉洗头发。她以为这个时代还没有洗发水呢,却原来是有的,只是她不知道。
她每天都忙着赚钱,还真没有分心去研究研究现在究竟都有些啥。
她把于千岩给她带来的换洗衣服收拾了一下,拎上网兜,端上盆出发去洗澡。
纺织三厂占地极广,出了医院,旁边其实就是三厂了,但是走到通往澡堂的大门,得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到。
澡堂之大,看不到头,只能看到墙边一排水管,地上靠墙根有一条沟,水全部流进沟内再排出。
每个水管都接着一个喷淋头,水流很大,水很热,雾气萦绕,只能看见许多白花花的身体,穿梭其间。
虽然也见识过东北的洗浴文化,但此刻的冲击还是不小。小寒硬着头皮找了个空着的水管,开始洗头发,挖一坨洗发膏,有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洗出的头发有点滞涩,但比洗衣粉可舒服太多了。
她也学着别人把脏内衣裤带进来,用香皂搓洗干净。
“同志,你一个人啊,你帮我搓搓背吧,不白用你,我一会儿也帮你搓。”旁边水管下的妇女和小寒搭话。
“啊?好。”小寒犹豫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瓜瓤,看了看旁边人的操作。
妇女看她应了,转身抓着横着的管子,趴下,把背与手臂齐平。
小寒试了两下,掌握了力度,不一会儿就给她搓好了。
“谢了妹子。你这手劲挺不小啊。”妇女很满意,回去冲洗去了。
小寒正准备用香皂抹身体,妇女说:“妹子,你不搓就打香皂,这不白洗澡了么?”
“我忘带瓜瓤了。”小寒回了句。
“不早说,我有新的。你等着。”她回身在自己带来的网兜里掏了一个硬硬的瓜瓤递过来。
“不用了,谢谢。”小寒赶紧道谢。
“哎哟,是新的,没用过的。你就拿着用吧。”妇女直接走两步把瓜瓤塞到她手里,并催促道:“快搓,搓完身上,我好给你搓背,我还得赶紧回家洗衣服呢。”
小寒眨了眨眼睛,开始搓手臂,这不搓不知道,一搓吓一跳,我的妈呀,这是有多少泥啊,她在家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擦洗呀。
身上身下全搓了一遍,妇女一直盯着她,看她搓完了,就来给她搓背。完全不容她拒绝。
“妹子,你这多长时间没搓了,这我回家还得再吃一碗饭。”妇女逗她。
“谢谢姐。”小寒挺不好意思的。
妇女洗了手,再冲了一遍身体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了。
小寒摸着光滑的身体,感觉自己最少轻了两斤。
她边打香皂,边抚摸自己的身体,胸型还凑合,生了三个孩子还没有下垂。不知道这时节有没有胸罩,得赶紧安排上。
小肚子上赘肉不多,但仔细看,能看出来有淡淡的妊娠纹。
她个子挺高,一双腿又长又直。
她摸了摸被水浸润,软嫩q弹的脸,心想,这硬件还是挺令人满意。
小寒带着愉悦的心情,穿着干净的衣服,端着盆回了医院,换于千岩去洗澡。
“妈,你真香。”多多偎在她怀里。
“叔叔买了洗发膏,等你出院了,妈妈帮你洗头发,到时候多多就和妈妈一样香了。”
“嗯。”多多期盼出院的心情又加了一分,慢慢合拢眼帘睡着了。
半夜时分,来了一个发高烧的小孩子。父母跟着来的。
等医生处置完,已经不早了。于千岩因为明天要上班,所以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诶,这床凭啥你们睡啊?”新来小孩子的妈妈不高兴了,她和孩子挤一起睡,孩子爸爸就只能趴在床边睡了。
她的声音非常响亮,在静夜里分外刺耳。
“大姐,孩子睡了,麻烦你小点声。”小寒皱眉说。
“小声啥小声,你们倒是睡得挺舒服的,凭啥呀,这床是医院的,可不是你们自个家的。”女人声音并不小。
“这位同志,这张床我已经付过钱了,今天是我的。一天七毛钱,你要是想睡,也没有关系,你把钱给我,我把床让给你。”于千岩坐起身下地,收被子。
“啥就七毛。”女人被于千岩将了一军,想了想梗着脖子说:“这明明是医院的空床,没有病人,谁都能睡。”
“我儿子也病了,刚出院,所以这张床我已经付过钱了。”于千岩平静地说:“你付钱吧,你给钱,我让床。”
“算了算了,我趴一会儿就行了,再说,睡啥觉,这针不看着,万一回血了咋整。”男人及时制止了下不来台的女人。
女人嘟嘟囔囔地瞅了他们俩一眼,不甘心地回头看他儿子的针了。
于千岩抖了抖被子,看多多没被吵醒,才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于千岩去上班,小五来了。
他带来了强主任的旧鞋。
“庆哥去打听他的鞋码,正好让他听见了。直接给拿了旧鞋。他说,看见了强主任的脚,和咱们的不大一样,他的脚底是平的。”小五说。
“那应该是平足,走路多了,容易脚疼。”小寒说,递了个苹果给小五。
“小五舅舅。”多多很喜欢小五,躺在被窝里叫他。
“诶。”小五眉眼带笑,小跑着跑到多多床边,蹲了下来,把苹果递到多多脸旁,“咋的了?你吃不吃苹果啊?”
小五的年纪正是多多喜欢的年纪,不是大人,但又有足够能力带她玩。而且小五的长相是真的不坏,很俊。
“你啥时候上我家玩啊?”多多眼巴巴地问。
“等你病好了,出了院就让舅舅到咱家玩,好不好?”小寒说。
小五疯狂点头。
“我已经好了。妈,你摸摸我的脑门。”
小寒今天摸她脑门的手都快秃噜皮了,她假意盖了一下说:“哎哟,烧终于退下来了,你好好喝水,争取明天出院。”
“妈,今天不能回家吗?”多多想家了,但她还不是很会表达。
“等下妈妈问问大夫啊!”小寒安抚她。
因着病房里还有别人,他们也不便说太多的话,小五看了看他们,给了多多留了五块钱就走了。
多多对钱还没有什么概念,她把崭新的十元和五元钱反复地拿在手上玩。
“多多,钱上有细菌,你看看就不玩了好不好?”
隔壁床,男人早早就走了,只留下女人看着孩子,孩子挂了滴流好了不少,这会儿睡着了。
她偷眼看着多多随随便便手上就玩着十五块钱,内心震惊,难怪人出院了,还占着床,这得多有钱啊。一时间对小寒也客气起来。
多多听话地把自己的钱装进她的衣服口袋里,小寒帮她洗了手,给她挖苹果泥吃,再让她喝水。
于千岩上完两节课,和校长请了假,回到宿舍。从柜子里拿出他的行李袋。
里面有一个暗袋,打开掏出两本存折。
他翻开看了一下里面的数字,若有所思。
他开上摩托车先去了锦市房管所,询问是否有房子卖。
房管所里有转悠着干类似中介的人,听到他要买房,有一个人凑了上来。
“同志,你要买啥样式儿的?这会儿卖房的可不多,那卖好房的就更够呛了,正好我这里有一套,你要不要看看?”因看着他年轻面嫩,所以其他老油条都不愿意搭理,他闲着也是闲着,就上来搭搭话。
谁承想,他一张口就要看院子,而且还得地段好,房子好。
这不巧了嘛,他手里这一套还真就符合要求。
于千岩看着这套整齐的小院,三间正房,有客厅,有书房,还有一主一卧两间朝南的卧房。正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一边是厨房和旱厕,另一边可以做卧室。
院子里铺着青砖,虽然并不大,但是干净整洁。
这地方在最繁华的英雄街的后面,颇有闹中取静的意思。
“5200块钱,于同志,这院子我保证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弯弯绕绕。原主人是个老革命,但无儿无女,人走了,归侄儿了。侄儿在农村,不可能搬过来,就托我卖了。能马上到房管所跟你过户。”中介热切地说:“而且你看,这自来水也接进来了,从这边小胡同一钻出去就是英雄街,澡堂、供销社、修车铺,要啥有啥。那话咋说来着,生活便利。从吴清街大道出去,就是小学,中学也离这不远,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地段了。”
于千岩里里外外走了一圈,里面几乎没有啥家具了,估计是被侄儿拆回家了。
中介看不出他心中想法,这一单做成,卖房人答应给他五百块钱好处费,这个时候心里热切的不得了。
“于同志,我手里还有好几处空房,但都是来源不咋明白的,大多是革委会抄家抄来的,房子再便宜,你也不敢要不是。而且呀,大多不干净。”中介自个说着还打了个哆嗦。
“我看你这年岁还小,这买房是准备结婚用的吧?”中介看于千岩不吭声,又问:”听你语音不像是本地人呀?”
“已经结婚了,我爱人是本地人,婚结的匆忙,没有给啥彩礼。”于千岩破天荒地回了一句。
中介心中一喜,赶紧夸赞道:“哎哟,你这小伙子真是大手笔,要买房子当彩礼,那这十里八乡的不得轰动了,那别说你爱人了,就她家方圆十里,她都得是这个。”
中介竖起了大拇指。
在工人月工资大多是30多块钱的时候,竟然有人出5200块钱买房当彩礼。
啧啧,这是哪来的公子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