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不置可否,站在桌边拿起叉子,面无表情地对付面前这份饭菜。
他吃完之后,布莱克并没有离开,而是递给他纸巾,在他擦完嘴之后道:“那个星盗拿你跟我做了交易,他们离开的时候应该不会带上你。”
诺兰神色平静:“我知道。”
布莱克垂眸看着诺兰,见他脸色平静,才开口:“所以呢,你真的甘心留下来吗?”
诺兰扯了扯唇角:“如果我说甘心,你会信吗?”
布莱克不管诺兰看不看得见,摇了摇头。
他是疯,不是傻,他再自欺欺人也看得出来诺兰对他的不耐烦。
见布莱克不应声,诺兰难得主动开口说了句话:“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布莱克想给诺兰一个微笑,但唇角艰难上扬,露出的笑比哭还难看:“知道你不想听,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那个星盗不安好心。”
这话布莱克之前已经说过了,今天再重复一遍,诺兰依旧反应平平。
布莱克说:“这次不是提醒,诺兰,他们还有两天就要走了,跟他们一起走的话,会有风险,不如我……”
诺兰没有搭话,他硬生生自己沉默了几秒钟,才接上话:“我来送你回主星,不是一样的吗?起码那样更安全,不会面临被杀死的危险,不是吗?”
闻言,诺兰挑了挑眉:“阿瑟已经告诉你了?”
“……什么?”布莱克想装疯卖傻,显然已经晚了。
他又说错话了。
他不应该这样劝诺兰的。
诺兰什么都知道。
艳垢明面上八面玲珑,用诺兰跟布莱克做了交易,拿到军火,又告诉诺兰,只是骗布莱克的,到时候还是要带着他跟他们一起走,暗地里,又计划着杀死诺兰以绝后患。
这些,诺兰都知道。
他全都知道,但他还是选择跟着艳垢走,放弃布莱克。
“为什么?”布莱克低声问他,声音沙哑,“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诺兰连命都不要了,也拒绝他的帮助吗?
诺兰深吸一口气:“这跟你没关系,布莱克,做好你的星盗首领,其他什么都别管。”
“可是他骗了我,他告诉我你会留在我身边的……”布莱克看向诺兰,黑沉沉的眸子镶嵌在泛红发热的眼眶里,泛着细碎水光,“到最后一无所获的是我,不对吗?”
“你可以撕毁交易。”诺兰说。
布莱克倔上了:“可现在还没人确定你一定走得了,不是吗?”
诺兰能明白他的意思,不愿意跟他在这里一盆狗血来回泼,也不愿意苦口婆心地劝他,只能偏头,不理他。
“让我最后再试一次,不行吗?”
诺兰笑了一声:“随你。”
这声“随你”让诺兰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同一天晚上,三楼,主卧。
诺兰甩了甩脚腕上拴着的细链子,听着这条从墙壁连接到他脚上的链子发出细微悦耳的声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叹出来。
“哇……”雪莱在不远处,捏着那细细的链条,叹为观止。
链条入手微凉,很快就被体温焐热,再加上质量轻,拿在手里跟没有似的。
雪莱无法评价,只能又重复了一声:“哇……”
“别哇了。”诺兰抬脚,脚跟往床上一踩,链子发出一声脆响,从雪莱手里挣脱出来,“找到钥匙没?”
雪莱诚实地摇摇头:“没有,钥匙可能是被他随身带着的。”
而现在,布莱克出去了。
诺兰也不知道他大半夜的出去做什么,但现在的情况是,没有钥匙,他弄不开这条破链子。
诺兰气得用力拽了拽链子,链子纹丝不动,却勒得手心生疼。
直接给诺兰气笑了。
好,好啊,好极了。
现在已经学会用链子了,明天是不是就会把他关在笼子里了,后天是不是干脆就把他封在棺材里,气都喘不上来?
雪莱小心地瞅着诺兰:“那要不,我去找他拿钥匙啊?”
诺兰好脾气地笑着:“你是觉得他会乖乖把钥匙给你?”
雪莱噤声,不敢说话了。
他听到客厅的门在响,八成是布莱克回来了,不敢在诺兰身边多待,猫着步子悄咪咪退出房间,避免同时承受两个人的怒火。
雪莱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但这么聪明的他怎么就被亲爱的院长安排了一个出来找狗的活儿呢?
想不通,想不通……
雪莱想得没错,布莱克回来了。
他把外套搭在玄关处的衣架上,换了鞋,想着自己在外面奔波半天,053沙尘又多,干脆去冲了个澡,换上柔软的居家服,才打开卧室门。
一开门,心心念念的少年就坐在床上等,不知道等了多久。
那一瞬间,布莱克觉得死后的天国也无非就是这样了。
布莱克无视从少年脚腕上蔓延到墙边的锁链,上前,膝盖抵在柔软的床边,弯下腰去把少年紧紧拥在怀里,垂着眸子,像加班晚归的雌虫向自己生气的雄虫解释那样,低声道:“我回来晚了,你生气了吗?”
诺兰:“……”他不好评价。
布莱克低声道:“艳垢问我要了坦维尔的联系方式,他的计划好像在扩展,我想应该跟你有关,这会影响到你的计划吗?”
诺兰说:“不会。”
布莱克笑了:“好,那我明天就把坦维尔的联系方式给他。”
十分和谐的对话,简直就像在讨论“今天晚上的菜好像做咸了,下次不要放这么多盐”一样。
布莱克又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诺兰:“……”他动了动脚,希望锁链响动能叫醒这个装睡的疯子。
很可惜,装睡的人不是这点细微的声响能吵醒的。布莱克垂下眼,干脆拥着诺兰倒在床上。
这床还是三楼刚完工的时候诺兰随手挑的,床垫又厚又软,两人倒在上面,床面中间就陷下去一个坑。
诺兰身下是厚重柔软的床垫,身上是布莱克,灼热的体温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服传递,距离近得他几乎能感觉到布莱克的呼吸和心跳。
“你没有生气吗?我很开心,不过下次不会这么晚回来了。”布莱克把脸埋在诺兰颈窝里,呼吸里都是诺兰身上浅淡的玫瑰花香,“你饿了吗,需不需要我为你做点宵夜?”
“……”
诺兰说不出话。
“布莱克,你这样是不对的,是错的。”诺兰开口,干巴巴地说。
布莱克抱着他的手收紧:“我知道。”
“就这两天了,让我错一错,好不好?”
*
布莱克似乎很忙,只有饭点和夜晚很晚才能回来,每次回来,不是看着诺兰吃饭,就是抱着诺兰睡觉。
诺兰对此没什么感觉,这是跟以前一样的生活,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门口没了守着的星盗,脚腕上也没了一出门就会放电的电子脚镣。
中午的时候布莱克回来一趟,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风尘仆仆的,显然是在外面做着事情急匆匆地就回来了。
回来就直奔厨房,花了点时间为诺兰做了饭,放在餐厅,又去叫诺兰吃饭。
诺兰待在房间里不出去,布莱克也不多说,把诺兰故意缠在小腿上的锁链解下来,抱起诺兰,拖着长长细细的锁链离开房间,来到餐厅。
链子的长度足够他从主卧活动到客厅门口,但诺兰偏偏不,他将链子在腿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缩短链子的长度,就是为了不出去。
但架不住布莱克有办法,诺兰面无表情被他放在椅子上,面前是一份熟悉的饭菜。
很眼熟,因为这几天同样的饭菜布莱克给他送了很多次。
以前也是这样的,布莱克不让他吃食堂,也不让嘬营养剂,每天都是布莱克亲手做了端到桌子上。诺兰生气不肯吃,布莱克就什么也不说,把他抱到餐桌前,不吃完不让离开。
发疯。
诺兰在心里简评了一句,在一份挑不出不对的饭菜里挑挑拣拣,把生冷水果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