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先去接孩子。”
苏小布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料到朱迪接下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毕竟这是去欧洲,后面还得回国,如此长时间长距离,朱迪是必然要带上她的儿子一起。
然就在这时,李纳斯却提出了反对的声音。
“苏先生,你可想清楚了,我们的时间可很有限,要赶在下月第一周前将脑袋交给孙羽华!这一路无风无雨尚且时间紧张,就更别提其他可能出现的意外了。”
“如果现在回去接人,一路上还得带上她们母子,必然会有拖累!耽误了行程大家可都得玩完!我是不要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不了我躲着布兰登不出来就行了,可你们这拖家带口的,就得掂量掂量其后果了。”
李纳斯的话让苏小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动摇。
害怕被放弃的朱迪立刻慌张的解释道:“不!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魁北市离这里很近,一两天就能到的......”
朱迪神色慌张,因为她害怕苏小布会改变主意,不过这就是她小看苏小布了,苏小布坚定眼神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放心,我们现在就去接你的孩子一起出发!”
张博和张晨雪也没有任何异议,李纳斯只能黑着脸不再说什么,于是邮轮调转了船头,趁着夜色向魁北市的方向驶去。
经过两天的赶路,再加上两日的物资准备,苏小布一行人又耽搁了四天,比此前预想的时间还超出了两天。
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被布兰登的眼线所发现,在一切准备稳妥后他们才正式开始长达数千里的航海之行。
天勾月牙伴海升,满天星河映海帘,碧浪漫耳鱼燕歌,潮起鲸落往复生。
进入大西洋,连续数日的航行让众人身心都有些疲惫,虽然身为灵创,但看着一眼无尽的大海还是会有迷失的时候。
航海不同于在陆地远行,在陆地即便路途再遥远,每一刻所看到景物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荒漠戈壁,每走一步都会千差万别。
可航海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人们在深海区域航行时,会有一种时空静默的错觉,上一秒和下一秒并无不同,久而久之就容易迷失方向不辨东西,有一种看不到陆地便看不到希望的紧挫感。
对于苏小布来说,这是他毕生第一次远洋,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横渡大西洋,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机器人,看着海面中随波荡漾的倒影他至今都还有些难以置信。
恍惚间,他竟看的有些出神,海中自己的倒影变得越来越清晰,一只色彩斑斓的炫丽彩蝶扑闪着翅膀在他的身旁飞舞。
这只彩蝶飞的并不平稳,它跌跌撞撞身形婆娑,原来是半边翅膀破损无法协调,但是它并没有因此而放弃飞舞,即便折损了羽翼也依然高翔......
“小布哥......小布哥!”
张晨雪稚清的嗓音将苏小布从迷幻的深海幻境中拉了回来,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
“哦,晨雪......”
“是不是想薇薇了?”
苏小布眸子阴晴不定。
“是啊,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那么胆小,一定哭的很惨吧,希望不要生病了......”
言语间,苏小布的脸上逐渐黯淡下来。
“薇薇一定会没事的,我相信老天爷不会那么狠心,好人有好报,恶人遭天谴,这些坏蛋一定会遭报应的!”
“嗯。”
“小布哥,我会一直和你站在一起并肩作战,以前我不懂你说的话,但我现在开始懂了!那个时候你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吾必诛之!当时我觉得你戾气太重,也让我觉得你很可怕,因为我以前生活安逸,从未见过杀戮与血腥,我甚至连鸡都没有杀过,就更别提杀人了。”
张晨雪望向深海,若有所思。
“但自从这个世界混乱以后,我看到了血腥、杀戮、残暴、险恶、自私......人性的丑恶在混乱的那一瞬间被彻底释放!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要醒来,哪怕还是一个植物人,能一直活在梦境中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可随着同伴们一个个离去,我开始渐渐明白你的意思了,杀戮、暴力不是我们的目的,而是保护我们自己的手段!”
“是啊,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人之所畏不可不畏,天之所予不得不受。我们的身体既不是福亦不是祸,而是天意,无论是接受它,还是厌恶它,都应顺应天道,不忘本心!既然世道已经污浊不堪,那逃避只会沦为被腐化和吞噬的结局,还不如奋起反抗,守护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
“嗯,说的太对了!”
张晨雪情绪激荡的点头,这一刻,苏小布感觉这两年的别离时间里,张晨雪成熟了。
“世道沦丧,人心不古......”
苏小布眺望着被落日金辉漫散的海平线,忧郁叹息。
良久,他深吸一口调整了心绪,欣慰的说道:“晨雪,你长大了......”
“人总要长大......”
“哎,回想起都是我的错,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折返回去,或许......”
想到那日发生在约克镇的劫难,苏小布至今愧疚自责,若深究起来,这一切劫全因他执意要去救特雷格,若他弃之不顾,或许今天大家还都活的好好的。
“但如果你不回去,你就不是苏警官了!小布哥,不必自责,天意如此,并非你的错,你刚才也说了,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这世间坏人太多,即便我们逃过了这一劫,或许还有下一劫在等着我们,所以师傅说顺其自然,大道天成。”
苏小布有些吃惊,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觉悟还没有这小姑娘来的透彻,或许自己也该修修心了。
“李纳斯在岛对你做了什么?”
苏小布忽微蹙着眉头问道。
张晨雪闻言不禁咬住了自己那粉唇,脸上更浮现出了怒恶之色。
“我不想说......”
苏小布默然,其实他也能猜到一二,被囚禁自由是一方面,虽然现在是机械身躯,可她毕竟还是女生。
张晨雪短暂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心情,然后看向碧波荡漾的海面深呼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都不要紧,主要还是父亲,这一年多一直被囚禁在岛上,为了能将灵魂移植实验的环境尽快的搭建起来,李纳斯对父亲是威逼利诱。”
“他虽不愿意说,可我知道他受尽折磨,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在我被抓后,他更是为了我被迫日夜不停的工作......这两年来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
想起父亲为了自己受尽苦难,张晨雪数次哽咽,眼眶中泪花不停的打转。
苏小布看了一眼船船舱内张博那显佝偻的背影问道:“能告诉我,张先生还剩多少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