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书微微皱眉，不动声色走到她身后，盯着这个偷吃她糕点的小家伙。
“你是何人？干嘛偷吃我的东西？”
她问出声，声音清冷中带有凌冽，不怒自威。
那身影闻言身子一僵，颤巍巍的回头，与她对视。
待白云书瞧清，呆愣在原地。
女孩莫约十七八岁，衣衫破败不堪，沾满了尘土，脸上也脏兮兮的。
即便如此，仍能看出眉眼清俊，面容姣好，亦能从尘埃中窥探到风华。
重点是，她有一双赤色瞳孔，像是琥珀，漾着丝丝缕缕的冷意。但眼里一点波光又像含了情，勾你看的更多，像是要不自主跌进去似的……
许是被白云书吓到了，正一脸害怕的盯着她瞧，神色茫然无措。
白云书心跳漏了一拍，默默咽了咽口水。
像，可真像。
只不过，凝竹并非赤色眼眸，她的眸子是温暖的，熠熠生辉的，永远都带着笑，如春水夏风，灵动三分……
白云书眸底情绪难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压住自己想要把眼前人绑回玄英宗的心思。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好看的眸子灰暗了几分。
长得那么像，不带回去可惜了，但是身为长老，不能干那种拐卖人口的事儿。
况且，凝竹早死了，亦不会有转世。
看见来人，女孩慌乱着想要躲藏，可已然无地可去。
“仙人饶命！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饿了！咳咳咳……”
她说着，又胡乱的朝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生怕自己不能再吃。
糕点噎得她直咳嗽，也不愿意吐出来。
白云书见状，快步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好受一点。
看她那着急忙慌的样子，白云书轻声道：“无事，吃吧，不必害怕。放任浪费，不如让活人吃了。”
这破败小院经常有乞儿露宿，此间出现一个人，她倒也不奇怪。
重点是，她这长相，让她心生怜爱。
见白云书动作轻柔，女孩眼中续起水雾，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打量她，亦看向了她手里拎着的蜜饯。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可又怕自己脏了别人的眼，匆匆一瞥就赶忙收回。
见她终于不咳嗽，白云书停下动作。
“慢点吃，可要水？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询着，指尖凝结一小水珠，在女孩诧异的目光中送到她唇边，喂女孩吃下。
话语中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亦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查看她的根骨与仙缘。
女孩像是饿了许久，见她不是坏人，用糕点把嘴撑得鼓鼓的，含糊不清道：“隐欢，我叫隐欢。”
白云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蜜饯送到她怀里，拉高她对自己的好感度。
“为何独自一人？你的家人呢？”
听见她那么问，隐欢瞬间泪眼朦胧，停下吃食的动作。
\"家乡大旱，流离失所，逃亡路上，双亲觉我是女孩，便将我抛弃，带着弟弟走了，已经许久不曾吃到饱饭，所以才会一时起了歹心，拿了仙人的祭祀之食。\"
她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白云书心中笑了笑。
“别哭别哭，吃了便吃了，我又不会怪罪你，真是个小可怜。”
她轻叹着，让她别哭。
隐欢闻言，含着泪点头，怯生生的，拘谨得厉害。
白云书见她裸露在外的纤细手臂上都是淤青，眸光微动。
“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隐欢看了看，不好意思的想要遮住，奈何身上都是破布。
“跟别人抢食，抢不过，挨打了，并不碍事，已经习惯了。”
她说的轻飘飘，手又伸向了糕点。
白云书倒也没说什么，只给自己倒了杯酒喝着。
她强迫自己别去在意旁边那只顾着吃的小崽子，但看着隐欢那不要命的吃法，终是忍不住开口阻止。
“少食多餐，饿了许久，一不小心容易撑坏。”
隐欢闻言拿糕点的手顿了顿，将拿起来的糕点又放了回去。
“多谢仙人提醒……”
她乖巧的站到一旁去，不再动作。
白云书笑笑，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平易近人。
她侧目问隐欢。
“你可想吃饱饭？”
隐欢当即点了点头。
“想！”
她现在食不果腹，自然想。
语气中都是肯定。
白云书垂眼，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了指远处在云巅之中的山峰。
“巧了，看那里，玄英宗，过几日会广收学生，会有弟子下山发召帖，你可以去试试运气，成为入门弟子，便能吃饱饭，还可以修行。”
隐欢盯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巅，迟疑开口。
“可我没有仙缘怎么办……”
白云书摸了摸她的头，用最会哄骗小孩子的声说话。
“你怎知没有？真没有那便没有办法了，不过只要你想，应不是什么难事，成为外门弟子的要求并不高。”
隐欢闻言眼前一亮，点头应下一个好字。
她察觉到白云书的动作，鼻尖是一股子淡淡的香，不同她以前闻到过的任何一种。
在隐欢视线外，白云书指尖幻化一抹白色灵力，进入女孩身体之中。
隐欢忽然期许的开口。
“是不是在那里，还能遇见你。”
白云书点了点头，语气闲散了几分。
“对，不过我也只是说说，世间不是只有那一条路，全凭借你自己心中所想。”
微雨春华，各自有道。
她说罢，抬手间，将隐欢脸上的污渍洗净，身上的伤痕修复。
隐欢诧异，身上淤青疼痛一类都已不在。
她还想多问什么，但瞥见白云书那淡淡的忧愁之气，又不敢开腔了。
白云书给她留了吃食，留下一句有缘自会再见便驾云离开。
她像是清寒雾霭，不留一丝烟火，拂然而去。
隐欢抱着一堆东西，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瞧了许久。
久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堪堪收回了目光。
她眸光清浅无波，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期许和期盼，盯着怀里的东西低喃出三个字。
“好难吃。”
一如既往的难吃。
她唇边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撕开蜜饯的油纸，塞了一个进口中，抬脚踏出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