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伊去了那个井盖前等着周靖这个固定npc。
没等多久，周靖果然掀开了井盖。
看到宫伊他还惊了一下，扒着下水道抬头看他。
“你……”
没等他说完，宫伊抓住他的胳膊就把人拉了起来往市政府那边走。
周靖：哥们你力气还挺大。
“不是……你要做什么去？”周靖试图挣脱。
宫伊道，“市政府。”
他们快步走着。
一阵沉默后，周靖才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宫伊笑道，“都疯了。”
这个城市唯二的两个能在阳光下生存的人正在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
“你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吧……”为了不让路途显得太过尴尬，宫伊找起了话题。
不过显然，这项技能不是他擅长的。
提起这个话题后，周靖更沉默了。
他跟在宫伊后面默不作声。
宫伊只是淡淡道，“来的第一天，我们在路边闻到了海水的咸湿味，可是这周围并没有海，没有植物，没有动物。”
“我注意过，这座城市的土地泛着白色。”
“是盐。更具体一些，是海盐。”
他第一次从阳台上向下望去时注意到了异常，出去的时候就带了捧土回去和谭一凡一起研究。
盐这种东西还是很好分辨的。
宫伊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轻声问道：“这座城市曾经遭遇过海啸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确定。
仔细想来，说是一场单纯的海啸或许并不太准确。因为这座城市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彻底地灌溉、浸泡过。无论是那斑驳脱落的墙壁，还是那布满青苔与水渍的街道，都仿佛在诉说着那场灾难所带来的毁灭性冲击。
00最开始的时候说过，他现在居住的房子已经是它修缮过的了，可还是能看出其中的腐朽与陈旧，更不要说没有修缮过的其他地方。
也许正是由于这样的经历，这座城市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即使有人居住，却也到处弥漫着一种陈旧而又荒凉的气息。
看着不新，确实也挺旧。
周靖收敛了神色，看起来没有最开始那么神经了，他叹息道。
“在这个广袤无垠的土地上，人类曾经肆无忌惮地向辽阔的海洋排放着大量的污水和废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原本清澈湛蓝、生机勃勃的海洋逐渐变得污浊不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起初，大自然所表现出的异常仅仅是几个月连绵不断的大雨。雨水如注，引发了山洪暴发，农田庄稼毁于一旦。”
“然而，那个时候愚蠢而短视的人类并没有将这些视为来自大自然的警示，他们依然固执己见，继续沿着那条破坏生态平衡的道路越走越远。”
周靖轻声道，“面对如此执迷不悟的人类，海洋终于忍无可忍。它开始拒绝按照原有的规律进行水循环，仿佛一个任性的孩子，赌气地让自己陷入了死寂之中。要知道，全球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面积都是由海洋覆盖着，如果海洋停止了循环，整个世界将会面临谁都能想像到。”
“海水开始疯狂倒灌陆地。这可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海啸，而是一场由海洋主导、大自然参与的意在灭绝人类的残酷行动。汹涌澎湃的海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房屋倒塌，城市沦陷，生命消亡。”
“在这场灾难面前，人类高傲的头颅低下，被迫改变自己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环境。他们纷纷逃离已经面目全非的地面，转而向地下寻求庇护之所。”
“但地下世界阴暗潮湿，没有阳光，没有食物。人类艰难地苟延残喘着活着。”
“就像末世。”
周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似乎也是很多年没有人听讲话了，他越说越兴奋，眼底是化不开的黑雾。
他们站在了市政府的门前。
“人类被拉下了世界霸主的位置，像清除身上的跳蚤一样赶尽杀绝。大自然重新拿出主导权。”
“不过更恐怖的是，由于海洋被污染，陆地上被海水浇灌过的植物动物都难逃一死。”
“只有极个别的品种在辐射下产生了变异。”
“就像……”周靖看着市政府的大门，轻声道，“里面的这一只。”
阳光下的市政府没有看起来更加清冷。
缺的那块拼图补全，宫伊道，“菌类。”
不喜阳光，喜食腐烂的动植物，阴天下雨比较活跃。
可不就是蘑菇吗。
周靖嗯了一声，“是已经变异的菌类。”
“海水褪去后，被吞没的建筑显露出来，人类以为自己可以重新掌握世界的话语权。可是他们高估了自己。”
“蘑菇散发出孢子在空气中传播被人类吸入身体，自此在腹部扎根，不断生长。”
“就像人类自己孕育了一个孩子。它们还会影响人类的心智来让人类保护他们。”
“直到孢子在人体内长大彻底取代人类。”
“它们吸收掉人类的内脏，让他们从内部腐烂，变成对它们来说好吃的食物……”
宫伊皱了皱眉，继续听着。
“人类想夺回被蘑菇霸占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结果可想而知。”
宫伊和周靖走了进去，他想着事情，对皱着眉对周靖道，“结果就是人类既没输，也没赢。”
“他们达成了协议是吗？”
宫伊停下脚步对周靖道，“配送员说过，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都是外地人。我之前就在想，外地人具体是什么外地人……”
“这些外地人是被人类亲自送过来的。”
“包括你。”
周靖冷着脸。
宫伊转身看向周靖漆黑的眸子。
他还是这么瘦弱，看起来营养不良，皮肤白的有些不正常。
周靖比宫伊还要白。
“植物与人类达成了协议……”宫伊直视他，沉声道，“来借此换取陆地的居住权。”
这是他刚刚想到的，虽然离谱，却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周靖低下头，嘲讽的笑了两声，“我说过，人类被从食物链的顶端拉了下来，海水带走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热武器，他们回归了冷兵器时代。”
“因为大自然不再为他们提供便利。”
“你知道吗？这个时候的人类和阴沟里的臭虫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们想要重回地面。”
“蘑菇需要繁殖，人类需要土地。”
“他们一拍即合。”
“他们隔一段时间给这座城市送来一批人，当做蘑菇的“母体”，让他们“怀孕”，然后……寄生，取代。”
周靖讲到这里甚至笑了出来，“人类获得了土地，蘑菇获得了供体，可根本没有人在乎我们这些人的想法。我们也是人啊，就这么把我们送出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里逐渐生长一个怪物。”
他黑如墨的眼睛看着宫伊。
最终没再说什么。
从被送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他就已经疯了。
也只有他一个人，像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也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
现在，又多了眼前这个人。
他们两个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