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不管是鲜卑,还是乌桓。
他们都可以当做饭后谈资,视为夸大功绩的传言。
可临近之地竟然被血洗,以留土不留人的手段收复。
一时间,那种从心底冒出的恐惧感,几乎要吞没理智。
若不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不管是孙坚,还是刘巴,都想要逃离大汉,找一个没有刘牧,没有大汉王师的地方度过余生。
而他们之所以拼着民生凋敝,内部崩裂,亦要打造海船,何尝不是求生之举。
若是真的不敌大汉王师,便横海漂流,能活一天算一天。
故而,没有一点意外。
孙策请战令,被孙坚写信驳回。
并且告诫,若是贸然出兵,便将其调回秣陵。
青州。
障日岭,鹁鸽崖上。
海风呼啸而来,裹着严寒席卷山野。
刘政率军,人衔枚,马裹蹄,穿过山道,绕于东府军之后。
不远处。
山丘之上。
左髭丈八噙着枯草,匍伏在地上。
“左校尉。”
“来者至少五千军,只有一人挂着红绫。”
一个东府军卒摸黑登上丘陵,低声道:“不过,那人似乎像是个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是不是消息传错了?”
“不管。”
“除了红绫者,其余皆杀。”
左髭丈八吐出枯草,翻身跃上战马。
一千东府军卒,尽皆跃马上岭,俯瞰着行于山道的青州军。
山道之间。
刘政双耳微动,挥手责令大军停驻。
抬头朝着发出声响之地望去,只见乌云遮掩的弯月余光,将丘陵照的漫山遍野都是黑漆漆的人影,且都是骑卒。
“伏击。”
“全军戒备。”
刘政神色大变,朝着后方军卒下令。
“杀。”
“一个不留。”
左髭丈八朗声大喝,率先御马俯冲而下。
从黑山军,摇身一变成了东府校尉,地位虽不及管承,管亥,但他从未有过这种热血沸腾之感。
似乎,有猛虎卧岗,都可以被他轻易斩落。
千骑从丘陵俯冲。
半路之上,挽弓搭箭一气呵成。
箭矢犹如流光,破风掠空,笼罩向整个山道。
伏击。
还是枕戈待旦的夜伏之战。
不止是刘政慌了,五千青州军同样慌乱不已。
他们本就是士族,郡望的佃农,但为军官,也都是门客出身,从未与精锐大军交锋过,更没有碰到过这种精锐骑卒的冲锋。
故而,还未等响应军令,列好战阵应对,便被千骑冲散。
锋矛凛洌,在月色之下显得冰冷而又肃杀,不可撄锋的千骑,犹如利刃般挥洒着杀意。
铁骑与步卒,本就有鸿沟之差。
况且,全披甲的东府之卒,犹如非人般的存在。
御马践踏,持锋所过,余下一地破甲断刃,散发着漫天血气。
两军交战,不到一刻钟,左髭丈八挥舞锋矛,将最后一个青州军卒洞穿,随意甩在山道之侧。
“啪嗒。”
“啪嗒。”
左髭丈八御马赴前。
望着早已陷入呆滞的刘政。
“当啷。”
刘政的骁勇之气被杀伐所掩。
手中紧握着的利剑,闻声坠于地上。
从他发现有人伏击,到麾下所有人阵亡,竟然不超过一刻钟。
这些伏击于山岭的猛卒,几乎每个人都有以一当百的实力,却都刻意避开他,而他自己亦是鬼使神差的没有回身交战。
许是知晓自己被王模骗了,亦或者被大军冲杀之势所震慑。
“你叫什么名字?”
左髭丈八将锋矛插在地上。
从悬于马鞍的竹筒中,取出人像书本,借着火光查阅。
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刘政画像,但为何此人会绑缚红绫,莫不是巧合?
“刘政。”
刘政战战兢兢的回应。
“刘政?”
左髭丈八翻看着书本找了半天,朗笑道:“某找到了,是从辽东回来的人,而且还是王模所荐,不过你为何会绑缚红绫?”
“额?”
刘政瞳孔紧缩,望向自己甲胄上飘荡的红绫,心中有一个极为恐怖的猜想,连忙解释道:“临行之前,单福将军所赠,他言这是某挚友太史慈之物,可以带来庇佑。”
“太史将军?”
左髭丈八捋了捋胡须,眯着眼说道:“先将此人捆了,待回营确定之后再言他事!”
“诺。”
东府军卒应喝道。
“敢问将军姓名?”
刘政苦着脸,任由军卒用麻绳将自己捆缚起来。
“左姓,家中老大,无名之辈。”
左髭丈八审视着刘政,淡淡道:“当然,你可称某一声左髭丈八!”
“左髭丈八?”
“黑山军渠帅之一!”
刘政瞳孔紧缩,道:“你不是死了吗?”
“呸。”
“你才死了。”
左髭丈八挥了挥手,下令道:“将尸首俱焚,然后赶赴大营!”
“诺。”
众军朗声大喝。
枭首,聚马,焚尸。
东府军卒,对这些事情熟练而又陌生。
当左髭丈八带着刘政返回东府军大营,天际已经亮出鱼肚白。
“刘政?”
帅帐之内,宗员眉头紧锁道。
“是。”
刘政猛的打了个寒颤。
他在辽东立下威名,渡海回来亦有人请他为将。
可当他立足于宗员帐下,才明白自己过往只是草莽,根本称不得将领二字。
“将军。”
臧霸蹙眉道:“此人要留吗?”
“先留着吧。”
“等监州尉确定再说。”
宗员摆了摆手,沉声道:“若是他敢欺瞒,便送他回去挖沟渠!”
“诺。”
臧霸拱手应道。
“某看看。”
宗员行至舆图旁,目光湛湛道:“我们这边结束了,想来易县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且将大营推进二十里,徐庶会随之撤回剧县,那时我们便能以高密为核心,沿途收复各县,连带将东莱收复!”
“诺。”
臧霸朝着旁处打了个眼色。
左髭丈八咧嘴一笑,带着满是疑惑的刘政离开帅帐。
“左校尉。”
“徐庶是谁?”
帐外,刘政猜测道:“莫不是单福将军?”
“莫要瞎猜。”
左髭丈八脸色发黑,冷叱道:“在你身份没有查明之前,便劳烦你呆在辎重营之中,他们可都是鲜卑人,乌桓人,若是有机会便好生处着,说不定未来你还要与他们一起修路挖沟渠!”
刘政打了个冷颤道:“某没说假话。”
“重要吗?”
左髭丈八嗤笑一声,讥讽道:“就算你与太史将军认识,且得到红绫,但你也是附逆之人,不可能被赦免。”
“某……!”
刘政无言以对。
垂下头,眼中满是对王模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