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触及文楚嫣的那一瞬起,景舒珩的眼神,下意识柔和。
“应该差不多了。”说着,顿了顿,当着众人的面儿,拱手朝着文楚嫣行礼道谢:“还多亏了楚姑娘的人手,才如此轻易的解决此次事件,否则就麻烦了。”
文楚嫣含笑摆手,一副世家小姐的端庄贤惠,“珩王宅心仁厚,轻易不愿狠下心来,但养痈遗患,终成大错,不如当机立断,及时止损。”
景舒珩颔首,苦笑着表示认同。
众人尚还不知晓,两人这话什么意思,但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颠覆了在场所有人,对文楚嫣的认知。
只见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跟在十来个神色惊慌,一身血污的士兵身后,走了进来。
几人进来之后,不等开口询问,身上染血的士兵,便如崩溃了一般哭喊:“将军救命啊!刚才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几个人,把那些叫嚣着要叛变的人,全杀了!”
“全都给杀了!死了好多人啊!”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敢在军营重地大肆杀人,莫不是那些反叛之辈,直接作乱?
一想到这儿,众人更是急了起来,有人上前两步,刚要开口,便见那名老实巴交的男人,恭敬上前,直接跪在了文楚嫣的跟前。
先是跪地行礼,待文楚嫣摆手让他起来之后,那人才起身,不过依旧含首弯腰,以示谦卑:“主子,意图在军中,领头反叛的两千零八十六人,已全部绞杀。”
“如今没了这些蛊惑人心、煽风点火之辈,原本被诱导反叛的士兵们都清醒了过来,极大一部分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痛改前非,效忠朝廷。”
听到这番话,众人皆是倒吸了口气,不敢置信的看着六子和文楚嫣主仆两人。
六子却没理会众人的眼神,只恭敬的立在旁边。
闻言,文楚嫣也只是轻描淡写的颔首示意,“乱臣贼子,其罪当诛,还请珩王勿怪。”
景舒珩摇头,“若无姑娘相助,如今我等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又怎会怪姑娘?”
文楚嫣锋利的眉眼弯了弯,“反叛之事既已解决,想来再面对北庸及反贼,珩王当有一决高下的能力,那我,便提前预祝王爷,旗开得胜,建功立业。”
景舒珩声音沉沉,带着强大的气势与决心:“一定不让姑娘失望!”
话毕,没过半个时辰,北庸的三十万余万大军,已经达了两城之外。
按照原计划来,这个时辰,景国大部分主力,应该已经前往宕西方向去了,即便留了兵马驻守两城,应该也不会很多。
可是看如今这架势,景军好似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
白音提布双眼微眯,遥遥眺望前方,看着黑沉沉的城池,神色晦暗不明。
副将小心上前,试探的问道:“将军,这情报是否有误啊?景军一丝动静也无,莫不是在等我军自投罗网?
要知道,景、庸两国之间的兵力差距,是摆在明面上的,现在在没有任何异常的前提下,白音提布突然领兵主动出击,看起来,好像是在自寻死路!
所以,不少北庸兵将,心头都有些惴惴不安。
但听到这话的白音提布,却没有回答,而是将冷沉的视线,投向旁边一个,被宽大披风笼罩住的人。
披风虽遮去了这人大半的身材与容貌,但花白的头发,依旧从帽檐处露出。
他身材虽然健硕,但脊背已经有些弯曲,明显可见,这人年岁已然不小。
“莫慌,我已传下消息,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原本的三十万北疆大军,最少会有三分之一的兵马,前来投靠。”
嘶哑阴鸷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丝毫不陌生,竟是韩志义!
“而且,我的五万私军,也很快便至。”他阴郁的眼神,如同一把乌黑的长剑,狠狠划过,那名发出质疑的副将脸上。
“届时,尽五十万大军,攻袭景国,若是还不能取胜,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听到这话,白音提布并没有理会,依旧一脸质疑的副将,而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
他那双深邃的鹰眼,死死的盯着韩志义,像是翱翔长空的雄鹰,随时都会俯瞰冲下,啄瞎目标的双眼。
“若是事情,没能按照你所说的那样发展,韩志义你可莫怪我心狠手辣。”
韩志义并没有将,白音提布的警告放在心上,声音同样冷厉,带着仇恨:“若是收复寿西两城,记得你答应我的!”
他眼神同样森冷,直勾勾的盯着白音提布:“我只要我的儿子,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两人视线相交,针锋相对,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半晌,白音提布突兀一笑,打破这一僵局,用仅有的一只手,打了个响指,笑眯眯道:“放心,如今已经有眉目了,只要你能助我,我自然也乐的两全其美。”
闻言,韩志义也顺着台阶往下走。
将视线移开,远眺前方的城池,声音沧桑又悲怆,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垂垂老矣的无力。
“我韩家世代,为景国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多少先辈埋骨于此,但皇权炎凉,容不下忠臣,更是忌惮我父子功高震主,想方设法要夺北疆兵权!”
“今日到这副田地,我韩志义问心无愧!想拿我父子给他儿子铺路,做梦!”
“既然这王朝容不下我们父子,那不如掀了这腐败不堪的朝野上下!”
说到最后,无人瞧见,兜帽之下,韩志义颤抖的嘴唇,和紧握成拳的双手。
这千里边防,是他一生的荣耀,可如今已然垂暮,竟要将自己的功勋,尽数毁坏!
这对他而言,无异于开膛取心!
韩冬是他的亲子,这千里边防亦如他的孩子!
浑浊的双眼,像是被刺眼的日头直射,使韩志义有些避让似的闭上了双眼。
可全身的颓唐,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