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一百种情况,裴祈淮也会留在家里,享受和她来之不易的重逢的时光。
明明就算是出差,也想和她待在一起。
可今天偏偏是第一百零一种情况,他的想法确实要退居她的身后,她可能短时间内不太想见到他。
裴祈淮开车上了公路,开得不快,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暂时向书微的家里,他不太方便逗留。
对,是向书微的家。
兰庭华府的那套房子已经在向书微的名下了。事实上,还有一些他的东西,以后也会到向书微的名下。
这件事是不是还挺不道德的?
因为她未必想和你有关系,但你还是擅自做主地遗产继承人那一栏写上了她的名字。
无论是意外还是寿终正寝,这个明明跟你大半辈子都没有关系的女人,以后还要千里迢迢从京禾跑到明海来帮你善后,配合法律流程来受理那份遗产。
裴祈淮,你还是蛮过分的。
未经她的同意,就把她写进遗嘱里,写进遗产继承人那一栏里。
人也不缺钱,分了手还要被你缠上,裴祈淮你确实过分。
红灯变绿,车流移动。松开刹车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歉意,甚至唇角噙着点笑意。
他是在心底道歉过很多次,至今也确实对这点表示抱歉。
但他确实,不打算改啊。
从两年前的第一次写下遗嘱的那天到现在,裴祈淮确实没产生过修改遗嘱的任何打算。
他的遗产,一半交由他的父母,四分之一交由他的朋友,剩下的四分之三归向书微。
一是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二是致歉他未尽孝道。至于给那几个发小的,有道歉和拜托之意,航星的股份大多是给他们的。
航星的股份,如果他不在了,他只打算给向书微10%。
多了她要去开会。她不乐意的。
他也不会给她太多的不动产,主要留给她现金之类的。
归置不动产什么的,她会嫌烦的。升值贬值期权什么的,还是别让她头疼了。他在的话,他就帮她打理了,但那时候,他不在。
裴祈淮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几分追忆,冰凉的面上浮现几丝宠溺。
以前连报告打字都会嫌烦的人,怎么肯坐在那听一大堆糟老头子说这说那呢。
再见面后,跟她聊做生意,她一如既往地不感兴趣地睡着。
而且她长得那么漂亮,那些习惯于高位,把女性看做物质的商品的男人,会对她不怀好意的。
这一点,裴祈淮可不能接受。
如果可以,他觉得的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当年他就想的——
他们结婚,钱归她,班他上。
但向书微未必想跟他结婚。结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说实话,裴祈淮现在有点后悔,当初草率地在京禾和向书微做了那件事……他是自私的,那一刻他是无比自私的。
那一刻的他,是无比卑劣下流的一个人。
是亲眼目睹她约会的怒意,是觉得这些年她谁都要却不要他的不甘,是男人卑劣的占有欲,是通过不恰当的方式获取安全感。
他不应该那么不镇定的,那么轻佻的,那么像个莽撞的毛头小子,像个急于得到镇定剂的精神病。
裴祈淮偶尔会觉得自己有点陌生,在过去的三年里。
但最近和向书微共同生活地这段时间,裴祈淮有种感觉,他好像重新完全拿回了自己的身体和生活的掌控权。
好像是三魂七魄,终于都齐全了。也渐渐意识到,自己有些事情做得不那么恰当。以后,又能怎么去弥补呢。
……
明海城的交通情况也没比京禾好到哪里去。
裴祈淮再次停在车流中,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无意识敲了两下,感受到一点儿阻力,低眸,落在无名指上那枚戒指。
她说要戴在中指,才代表订婚——
谁要听啊。
他们明明早该要结婚了。
这些年,裴祈淮也反省过很多次他和向书微的关系——准确来说,是在复盘,得出一个不会分开的方案。
一个不会分开的方案——
会不会是在还没毕业前,在她对他没兴趣之前就提出结婚,那时候那么爱他的向书微,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还是说,在她提分手之后,就算她驱赶过无数次,也要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在她的身上,那样,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了。
裴祈淮以前听到过一个说法,当时的他没有放在心上。
有人说,男人不能不坏,不然对方就可以随便离开,而且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一条百依百顺的一条狗。
裴祈淮想过很多次,当初的向书微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间毫无征兆地跟他说分手。
在一个什么事也没发生的下午,她从外面回来,而他一如往常地坐在客厅里。她站在玄关处没再往前,视线短暂地和他对视,逃避的意味很明显,大幅度地扭过脖子。
墙上的挂钟敲击着,是他们一起选的小棕熊挂钟。大表盘是大棕熊,下方晃动的是一只小棕熊。买的时候,向书微说大棕熊是他,小棕熊是她——
他们要一起度过每分每秒。明明是这么说的。
可风和日丽的一天,她从外面回来,没有奔向他,拥抱他,朝着它们,却说——
“裴祈淮,我们分手吧。”
裴祈淮当然不可能同意。
向书微却比他行动派,想尽办法避开和他的遇见,然后动作迅速地收拾走自己的所有东西。
再之后,好不容易再遇到,他们的对话总是矛盾、激烈对话。
向书微说对他不感兴趣了,不想跟他一起吃苦,本来就没想跟他结婚,只是看着难追想追到谈恋爱玩玩之类的等等,
……
所以——
他到底为什么就变得无聊了,他为什么就突然变得不有趣了,她为什么突然不想和他一起等待他们共同的一个未来了?
答案不得而知,迄今为止。
现在的裴祈淮,也只能做着或对或错的选择,努力再次靠近向书微。
……
向书微喜欢喝酒。
买点酒是个不错的选择。
裴祈淮目标明确地买了些酒,提到车里,坐在驾驶座上坐了半个小时,盯着时间放空,最终还是下了车,倚着车身站在,正想拿出手机打个电话,探探向书微的口风。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二十七分钟了,他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她有没有改变想法,想见见他呢。
裴祈淮心里有点忐忑,指腹迟迟未落下。乌黑的瞳孔掩住百般纠结和几分懊恼。
早知道就不说那么晚了。说那么晚才回去,现在中午还没到。早知道就回去待在房间里,她不想看见他,他就待在房间里,听听她的动静,何苦在外面待那么久。
“呦!大稀客——”
裴祈淮刚点下的通话键又迅速挂断,抬头看向来人,是程诚一。
裴祈淮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息屏塞回兜里,平静开口道:
“一个人?来买东西?”
程诚一绕过车头就往副驾走,笑着反问。
“你不也一个人?去哪,捎上我呗。咱哥俩都多久没聚了!”
裴祈淮看着程诚一坐上副驾,他半开驾驶座车门,弯下腰,不留痕迹地扫了眼后座。酒他没放在后备箱,放在了后座。
裴祈淮没上车,低头朝车内说话。
“我要回家了,下次再聚。”
程诚一不以为意。
“那就去你家好了,我也好一阵子没去了,要不我今天就睡你那好了。”
“不行。”
裴祈淮话音落了两秒,无可奈何地坐到了驾驶座上,但车门没关,俨然一副还不打算开车的模样。
“不方便。”
程诚一眉头皱得老紧,嫌弃得不行。
“你有病吧裴祈淮——”
“你跟我在这说不方便?咱俩,据知情人——我妈和阿姨所说,咱俩是穿过同一件开裆裤的,你现在跟我说不方便?咋的——
你在家做炸弹?搞什么稀罕劲!你家我又不是没去过!高中的时候咱俩还睡过一张床,你现在跟我说不方便了?真稀罕!”
裴祈淮脸色近乎凝住,抬手关了车门,把程诚一的声音与外界隔绝。
裴祈淮没正眼看程诚一,盯着后车镜。
“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后,我就没去过你家,更别说在那过夜……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