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王明带着孙志强到扬州城最大的集市向众人解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用锁链绑着孙志强走。
这一举动惹来路上的行人频频回头。
百姓们虽不清楚这些文人为什么会突然状若癫狂，但心中也有猜测。
特别是看到面容枯槁的孙志强，街道上的人心中都不好受
此人在扬州数十年，年纪大的看着孙志强从籍籍无名到名声大噪。
年纪小的以孙志强为榜样，想要成为这样优秀的人。
他就像王明在篱州一样，对地方的学子有很大的影响力。
现在孙志强变成了这样，就像一个神被打入凡间。
大家发现原来这些年来‘供奉’的神不过如此，他原来也是人，也就这样。
方茴带着大牢里所有文人跟在后面，恢复神志的就带上手铐，还没恢复的就用布塞住嘴，带上手铐脚镣。
一同前往集市中心。
王明带着孙志强在集市中心站定，先强迫孙志强给大家鞠躬，再唤来小厮给孙志强搬个凳子。
犯事了还能坐，王明自以为给足了他脸面。
可孙志强不这么想：“王明，我们也算相识已久，你有必要如此羞辱我吗？”
“是你自找的！”王明并不认为他们是同道人。
也许当年的那场争论的结论分出了偏支，他们注定要走的不同的路。
集市中很快围拢了看热闹的人，有认识这些文人的，也有纯来看热闹的。
被捆住手的文人，看到熟识的人也来看热闹，顿时脸涨红了，感到无比羞耻。
王明站在众人中央，先向民众行礼，而大家都知道这位先生的来历，也纷纷还礼。
他不卑不亢道：“这三个月，文人里闹出了许多笑话，让众位见笑了。”
王明以他的角度讲述了这次事件的发生原委。
周围的人本来对孙志强的态度是怜悯的，但随着王明的讲述，看客们默默准备好了鸡蛋，就要往孙志强身上砸。
一直以来，扬州的学子都以孙志强为榜样，上次他当街拉屎的事情已经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了。
没想到此人还和世家暗通款曲，将江南辛辛苦苦念书的学子当做工具去讨好世界。
明明知道世家用那麒麟香控制人，孙志强居然还要帮忙。
怪不得贩盐的刘四不再来了，看来是偷偷贩卖麒麟香被官府抓了。
年轻人不知道，老一辈的却很清楚，二十年前，麒麟香肆掠大齐。
起先，只是篱州一位制香人见从未有人用溜盈花入香，为了猎奇而作。
后来被有心人发现其中关窍，卖给‘有需要的人’，更甚于卖给外族。
大齐周边的外族，垂涎大齐的土地很久了，一直没有办法突围，有了麒麟香，一时间大举进犯，而无人能敌。
那时的皇帝一下慌了神，派兵去御敌。可派去的兵也没有办法抵抗麒麟香的诱惑，很快，大齐的大片土地失陷。
此时，篱州的一位小将沈护发现麒麟香最基础的原料就是篱州特产溜盈花，马上上表。
皇帝大喜，立马下旨销毁所有的溜盈花，沈护还没得到旨意就已经开始销毁，只不过有了圣旨更加名正言顺。
没了溜盈花，沈护又想了办法隔绝闻香，这才慢慢把外敌打退，他本人也被皇帝深深记住。
麒麟香是被明令禁止的东西，他们居然不知道扬州乃至江南的文人都被这种香控制，那自己念书的孩子呢？
以后会不会也吸食这种香?
后果令人害怕，难道二十年前的惨剧又要重现吗？
人们越想越害怕，终于有人带头向孙志强砸东西，有人带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王明也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没有立场阻拦，二十年前他也亲身经历过，而江南是被入侵最严重的地方。
没想到孙志强为了名声会做这样的事，当年的事情还不足以让他醒悟吗？道不同，不相为谋。
看了一会，他回过头来问那些文人：“知道二十多年前麒麟香在大齐肆掠的事吗？知道有多少人惨死吗？说不定你们的长辈有的就因此而死，否则哪还轮得到你们出名?”
江南一直是文人聚集地，历代皇帝也是为了名声，为了死后的美名，会一直安抚文人。
贺家有了文人帮他们说话，就有了反抗皇帝的话语权，好算计。
他笑了一下继续道：“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不为三斗米折腰，但能为毒折腰?”
王明最后喃喃道：“原来你们读书习字只是为了更好的享受，也都是些朱门酒肉臭的家伙，宁愿当别人的走狗，没有半分骨头。”
他并不清高，但也不愿当别人的传声筒。
他有自己的脑子，能产生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当一个会讲话的傀儡。
一旁的文人不敢抬头，他们无法反驳王明的话，这几年他们就是这样做的。
有的文人是自愿吸食的，他们没有灵感的时候也会吸食一些五石散，麒麟香的效用比五石散还好些。
有的文人是被迫的，每次开诗会的时候，孙大儒都会点香助兴，而他们在这种氛围里作诗的灵感也更好，也就默认可以点麒麟香。
等他们都离不开这种香后，就被要求给贺家站台，就写些诗，说几句话而已，为了这种‘快感’，也就都认了。
其实大多数文人就像王明说的那样，贺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至于内容，不看也罢，只要看不见就不存在是他们写的。
这几年都是这么麻痹自己的，直到王明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有几个受不住的当场就不行了，直接晕过去，也有捂着脸哭的。
孙志强在这期间已经被砸的鼻青脸肿，他试图讲道理，但这些民众根本不听他在讲什么。
最后，他捂脸放弃，原也是他不对，百姓怪他也是正常，只要百姓砸过这一次消气就行，他忍着就是。
但他没想到的是，王明不肯放过他，说什么他想要出名，就帮他出名。
扬州的事，很快就结束了，在王明的帮助下，所有吸食麒麟香的文人都开始用蛇毒解毒。
王明一直很节约的使用他带来的蛇毒，令他惊喜的是他快用完蛇毒时，沈砚尘给他送来了更多的蛇毒。
好好好，这孩子办事还算牢靠。
那他就没有顾虑了。立刻写信传回篱州，他要走遍江南，拨乱反正。
李亭书以为师父很快就能回来，看到信后发现师父这一趟怕是半年都回不来。
师父想要一次性将整个江南的暴乱抚平，这会不会有些张扬?
如果一下子将贺家与江南的联系全部斩断，师父会很危险吧？
贺云升不会放过师父的。
沈淮书也有同样的担忧，但送信的人传达了王明的决心。
王明告诉他，这事他要么不管，要管就管到底。
他们无奈，只能派更多更强的人去保护王明。
当皇帝知道扬州之事时，又到了过年的时候。
其实他没多久就把贺云升恢复原职了，但其他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不再信任贺云升。
这次年末摆宴，贺云升还是被邀请了。
皇帝坐在上首看着贺云升想：他也知道扬州的事了吧？
脸黑成那样，忍都忍不住。
沈韵死了，沈家开始低调，贺家也该安分些！
王明真是好样的，如果能做官，他一定受自己重用！
听说他近两年收了个小徒弟，叫李什么书，王明很喜欢这个小徒弟。
这个人似乎家境不好，也不是不能提拔，到时候给点恩情，让他辅佐老二，王明也会对老二俯首称臣的。
去视察的谢兹俊也传回消息，今年的初雪终于是下了，各地都在紧急抢险，最重要的是三皇子无异样。
萧逸高兴的多喝了几杯，事情一切都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篱州的沈砚尘看着窗外飘的雪，照常给看雪的李亭书披上衣服，让他小心着凉。
又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应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