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里屋亮着灯,传出阵阵欢愉的笑声,有一道黑影,哆哆嗦嗦地站起。
彭中汉喘息着,他是被冻醒的,更是吓醒,强烈的危机感刺痛着,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嘶......啊......”
彭中汉发出极其胆怯的呻吟,他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腿,就头晕目眩,产生强烈的呕吐感。
这条腿是不能要了!
有骨头直接刺入骨腿,每一下都扎在彭忠汉最敏感的神经上,恨不得一头撞死。
彭中汉强忍着,一步步跳着,走到那扇铁门前,慌忙去拉动,方才发现紧紧锁死!
自己根本逃不走!
“啊呀......嗷呜呜呜呜......”
彭中汉崩溃大哭,这种折磨,令他无比痛苦,但强烈的求生欲,令他不得不往里屋跳去。
他得吃口饭,得在暖和的地方待着,要不然活不过今晚。
而在里屋,裴寂昌、班晓庆那群人,围凑到后炕说这事,一个个开怀大笑,完全不顾屋外的死狗。
只有姜志堪忧心忡忡,他担心出事。
“今天实在送不过货,腿都要跑断了,没想到生意会火成这个样子,那么贵的东西,人们都在抢着买。”
祝明子大声感慨,是由衷佩服裴寂昌啊,太有头脑了。
“咱们裴厂长厉害呀,就这样坚持下去,咱们可就都是万元户喽......”
刘其拉长声音,眼下人们对这话可深信不疑。
“红芝,统计出来了吗?今天拢共卖了多少包?”裴寂昌转而问。
“五千四百三十四包啊!”郝红芝的声音都在发颤。
而这么多货,是靠这十几号人,一车车推出来的成绩,不是一般的苦重。
如果能够匹配几辆柴油三轮,至少可以卖一万包以上,后续是因为运货跟不上了!
“大家辛苦,眼下正是心连心品牌的关键期,务必要把市场管控好。”
裴寂昌双手合十,由衷的感谢。
一群后生都憨笑起来,在他们心中,裴厂长的地位越来越高,人家说出抬举的话,令他们无比动容。
“一定不能让市场缺了货,优先要给造纸厂结款,运输更不能停,一旦咱们的产品不够供量,就会有其他卫生纸品牌涌进来!”
裴寂昌又重重表述,目光落在姜志堪身上。
“司机的事不用担心,俺这边能叫齐人,就是......外面的那人怎么办?”
姜志堪走到裴寂昌身边,最后压低声音。
就在这时,彭中汉推门进来了!
“寂昌,原来是我不对,欺负坪头村的人,我真没把姜婷婷怎么样,就是手贱,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也遭了罪,该消气了,给口吃的吧。”
彭中汉向着那群农民点头哈腰,扶着箱柜颤颤巍巍,而裴寂昌等人,每人手里都端着海碗,里面堆着猪蹄子、鸡腿,吃得相当丰盛。
尤其地上放着的大锅,里头堆满猪肉烩菜,飘散着诱人的香味。
彭中汉这段时间,靠吃着窝头,喝着凉水挺过来的,看到这些吃的,饿得更厉害。
“你不是找许亮?”
裴寂昌出声了,当即吓得彭中汉瘫坐在地上。
“好我的爹,真别打了,求求你了,寂昌,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彭中汉哀嚎起来。
“你给老子跪下,今晚上就不打你了,还让你睡在屋里头。”
裴寂昌讥讽地轻笑。
姜志堪神色严肃,他以为彭中汉会说两句,可这人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撑着地,左膝重重跪在地上。
“爹,我给你跪下了!”
彭中汉讨好地憨笑,剧烈的疼痛,早已打碎他的自尊,眼下只想活着。
“那你就在墙角待着,嘬嘬嘬......”
裴寂昌抬手指着墙角,嘴里发声,就像逗狗那般,又下了炕,在箱柜里翻找东西。
“好......好嘞。”
彭中汉赶忙缩在墙角,一屁股坐在地上,这要比外头暖和多了。
“爹,给口吃的吧,要饿死了。”
彭中汉又仰头恳求着。
“晓庆,我记得在屋外头有鸡盆对吧?也能临时当狗盆用。”
裴寂昌喊了一嗓子,半个身子探到箱柜里,还在翻找着东西。
“俺去找!”
班晓庆放下碗,立即夺门而出。
很快,大高个就回到里屋,拿着鸡盆,重重拍在彭中汉身前,又火急火燎地舀了一勺白面条,倒在鸡盆里。
“想吃就给老子吃鸡盆里的东西!”
班晓庆大声怒吼。
彭中汉愣住了,在鸡盆里吃,这是多大的屈辱,里头肮脏不堪,还泛着恶臭。
“哐当”一声,裴寂昌把箱柜扣住,只见他手中拿着铁链,大步走在彭中汉身边。
裴寂昌上手抓住彭中汉的脖子,后者发出“哎呀”的怯懦声。
“刚才想跑吧?人不老实可就得拴住!”
裴寂昌说着,跟班晓庆一起,上手把铁链锁在彭中汉的脖子上,真如一条狗了,被拴在墙角。
这一刻,连姜志堪、刘其等人都愣住了,觉得裴寂昌和班晓庆太狠。
不然呢?他们以为站在面前的是谁?老实巴交的农民?心不狠的人,能在严打前的社会下办起民营企业?想啥好事了。
“谁要是心软,就别他妈在我这干,这条狗欺辱过多少妇女,那些妇女被欺负时,不就期盼着彭中汉被这样收拾,现在有人替他们出气,你们还心疼上了?”
裴寂昌察觉出旁人的情绪,转而重重开口。
而这话,直击心灵,姜志堪收起同情,看着裴寂昌,反而更加尊敬。
唯一的女同志,郝红芝同样赞同裴寂昌的作为,那些被欺辱的妇女,还有死在野地里的,彭中汉就该被这样折磨!
“这话俺听不懂,要俺说,把白面扔地上,让这狗舔着吃。”任村成来了这么一句,这后生就是如此想的。
“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
“把碗踢了吧,哈哈哈......”
人们都笑了起来,里屋的气氛变得欢愉,彭中汉坐在地上,无助、惶恐、胆怯地望着裴寂昌。
“给爹吃不吃?”
裴寂昌怒目圆瞪。
“吃,我吃,谢谢爹。”
彭中汉豁出去了,低下头,抓起一大把白面条,塞到嘴巴里,强烈的臭味、污垢让他呕吐,但硬生生地咽到肚子里,两横清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这种恶人还哭上了,简直讽刺,怎么,只能他欺负别人?
“叫两声!”
裴寂昌高呼。
“汪汪汪......”彭中汉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