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村。
村长家位于村子中间位置,是一栋刚翻新过的四间大瓦房,门院开阔,一看就是日子过得不错,可当众人走近才发现,院子的大门不见了,院里也是空落落的。
院子角落,有一条掉毛的老狗,老狗无精打采,看见生人走进来,也不汪汪一声。
众人一路无言,走进房子。
屋里更是空空荡荡。
村长年纪不大,今年刚过完五十岁生日,可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模样,仿佛八十多岁。
村长妻子,一个不到五十岁却显得异常苍老的妇人,贴着炕沿站着,面对诸位领导战战兢兢。
大儿子给她一一介绍,说这是县里来的科长,那是咱们汤河镇的镇长……她只是牵强地笑着点头,那双布满血丝又浑浊的双眼,不知道已经熬了多少个夜晚。
季雅琳从个人银行卡里转出三千块钱,然后以镇政府名义转给村长的大儿子。
沈烈转了一千块。
严子明也转了三千块。
其余人也纷纷出力,五百、二百、一百的转。
“谢,谢谢领导们。”
村长妻子拉着大儿子和刚放学回家,还在读初中的小儿子,一起给众领导们跪下。
“老嫂子,不用这样。”严子明率先搀扶起村长妻子,其余人搀扶起村长的两个儿子。
离开村长家。
所有人脸上都蒙上一层阴云,接着又在村长的大儿子带领下,来到其他几乎病重村民的家里,结果看到的场景和村长家几乎一样,大家又都各自掏腰包捐款。
离开大齐村,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剩下的南河村、付家村今天没时间过去了。
严子明主动提出,回镇上开会。
镇政府办公大楼。
三楼会议室。
严子明坐在主位上,会议桌的两边,分别是季雅琳带着汤河镇的一干干部,和严子明带来的县检察院第二检察部同志,本来是邀请镇委书记郝良田的,但郝良田一听说是要讨论东盛造纸公司对三个村子的严重污染问题,就抱病在家了。
他只想平安熬到退休,不想惹事。
论级别。
季雅琳是正科级,严子明是副科级,但县检察院的身份,比镇上要高一级。
所以,会议由严子明主持。
“大齐村村长家的四间瓦房,是去年刚翻新的,本来是给大儿子今年年初娶媳妇用的,可儿媳妇不等娶回家,村长就查出了肝癌晚期,夫妻俩辛苦一辈子攒的积蓄全部搭进去不说,还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大门、玉米仓、养的猪等等。
可就算花再多的钱,人也救不回来。
这种情况在大齐村不是个例,全村这两年死于癌症的有二十几人,这二十几人的背后,全都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谁要为这些家庭负责?是我们这些干部!”
严子明情绪激动,说到最后敲桌子站起来,他双眼通红,眼神如同要吃人一般。
会议持续将近一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严子明谢绝了季雅琳提出请检察院各位同志吃饭的邀请,当即带着检察院的同志们上车,返回县里。
镇政府楼下。
望着远去的县检察院车队,沈烈冲身旁的季雅琳问:“你觉得这个严副科长会帮我们么?”
季雅琳望着车队远去的方向,道:“他不是帮我们,是帮那受污染三个村的老百姓,普山县环保局局长的女婿,如果他都帮不上忙,那整个普山县都没人牵头。”
站在两人身后的向弘扬忍不住感叹一声,“只是这么一来,严科长的仕途很有可能就此终结。”
季雅琳道:“有环保局局长的岳父做背书,本身又是毕业于名牌大学,工作能力在县检察院是有目共睹的,可为什么都三十六岁还只是个副科长?”
季雅琳抛下一个问题,转身向楼上走去。
留下沈烈和向弘扬面面相觑。
沈烈苦笑说:“本来只是想处理一下刘家村的东盛造纸公司的工地,没想到牵扯出这么一条大鱼,我们只能把汤河镇的水搅浑,这位严科长能把县里的水搅浑。”
向弘扬蹙眉冷笑,“要不是今天去村里走的这一趟,心情太过沉重,晚上肯定得宰你小子一顿,好好罚你三杯酒,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和季镇长提前商议好的?”
“向大哥,看破不说破,咱们期待接下来有一个好的结果。”沈烈笑着打了个哈哈。
这的确是他和季雅琳提前计划好的,从季雅琳将汤河镇发展计划交给他看,决定还汤河镇绿水青山、发展小镇旅游业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拔掉镇上的污染企业。
东盛造纸公司,是镇上一干违规违法排污中的佼佼者。
只是没想到,他第一天回汤河镇签下任命书,就遇到刘家村村民因为和东盛造纸公司的矛盾闹到镇派出所,他带人去抓捕廖雨生,廖雨生除了是东盛造纸公司的负责人,还是东盛集团黄总的准岳父,以东盛集团那不一般的背景,只要扣下廖雨生,对方势必会动用法律力量交涉,惊动县里检察院也是必然的。
至于检察院派严子明来汤河镇,则是季雅琳事先跟县委书记丁胜利打过招呼的结果。
如今。
已不光为了汤河镇的发展与建设,更是为了给大齐村、南河村、付家村的苦难村民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