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以前就注意到的一件事,极乐教一直保持在二百五十人左右,虽说大多数教众不住在寺院里,而且每当有新人入寺,就会陆续有几名女性离开。或者说用消失比较好呢?毕竟来到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可怜人,虽然教主说他们找到了极乐世界。可是由于没办法跟他们或者他们的家人联系,他们的去处也无迹可寻。
松本摸着册子上的字,一串串的名单,“花子、照子、玲奈......”
“这些......几乎都是女性的名字”,松本捂着嘴巴,生怕说出什么惊天的秘密。
虽然教务众多,但是他还是对其中几个人有些印象的,有好几个都很年轻,大概在18至25岁之间,而且身形较好,容貌清秀......
凌乃是几天前离开寺院的,他记得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
可是,几天前,恰好是那个带孩子的女人来到寺院的时候!
熟悉的偌大寺院,此刻仿佛无比陌生一般。
如同身处冰窖,这灰白色的天空,死气沉沉,寂静无声,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阴谋。
如果......如果,为人们聚拢而来的火焰不是救赎之光,而是吞噬他们的烈狱,那么......那么......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逃难的路上听到过一些乞丐的传言,说有些富人喜欢做善事,会为那些无家可归的穷人提供庇护,供给穷人住所和食物,人们感恩戴德。渐渐地,街上流浪的人少了,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却无人关心。即使有人在城郊附近发现了大量无名白骨,也没有人愿意花费力气去追溯他们的死亡。于是吃人鬼的传说就这么流传下来了,如果有谁突遇不测,找不到缘由,就往吃人鬼上面联系。
可是,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吃人鬼这种事呢?没有人知道。
可是,万一,那是真实存在的呢?
于是,他开始以一种陌生的眼光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来来往往的教徒,普通,真的很普通的人类。有的脸上带着饱经苦难的沧桑,有的带着敬畏的心虔诚真挚,有的怀揣着焦虑与忐忑,年纪小的脸上洋溢着满足与幸福......
再看都维那和寺主也是很普通的中年人和老人,寺主是个很虔诚的人,很沉默。都维那是个活泼点的人,因为毕竟要和教众打交道,传送教义之类的事由他负责。不过这个人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对女性似乎好过头了。
话多,真的很多。
松山已经站在一旁看着的都维那对着年轻的女教徒说了半天,以至于他都有些嫌他碍眼了。
夜深人静的冬夜,所有人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最后巡视一遍寺院,顺便饶有私心地清点一下人数。嗯!一个都不少,放下心来。
大多数教徒都会回到自己的家中,或者自己该回归的地方,只有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才会留在寺院生活。
寺主一直都孤身一人生活在寺院,松山为了方便教内的工作,大多数时候也是留在寺院的。
如今大雪降临,行动不便,他也留在寺内一段时间。
凌乃走了,躺在这里的是前几天救助的一个少女,听说就是那位年轻的妈妈,还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满身是伤,让人听了实在觉得可怜。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是寺主听从教主大人的吩咐救助这位少女到这里的。休养了几天,脸上的伤有所好转,但是由于受伤过重,一只眼睛已经失明了,太可惜了。
孤身一人的少女带着孩子,又能去哪里呢?
轻轻关上伤员房间的门,提着灯笼走在长廊上,远远地看着前面的主殿,是教主大人的居所。到了夜晚寺主便命令所有人不得靠近主殿,因此除了白天,留寺的教众们都在后面的院子里活动,这是所有人必须遵守的教律。
主殿供奉着灯火,像一颗暖黄色的夜明珠一样,照亮着雪夜。四处静谧无声,睡眠的绝佳环境,教众们在温暖舒适的被子里做着美梦,只有松山觉得这雪夜寒冷彻骨。
他们的美梦就由自己来守护吧松山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松山把睡前的夜晚巡视当作一项新的使命,当然也存了私心,他想看看是否有可疑分子藏匿在寺中。
第一晚,第二晚,第三晚......一直到第八晚都没有什么异常。
“那是什么?寺主大人?”
就在巡视完最后一个房间,准备收起夜灯回去时,前院的侧门却突然开了,被风吹动着。难道是风太大把门吹开了?正要上前关住时,却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背着一袋东西在风雪里走。于是尾随一路,却发现正是平时沉默寡言的寺主大人。
矮小瘦弱的男人停下脚步,沉声道:“松山!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寺主大人深更半夜这样做实在是太可疑了,属下僭越,想问一下寺主大人到底在干什么?”
语音刚落,一个响亮的耳光,来不及反应,松山已经跌坐在地上,嘴角的血滴在地上,十分醒目。
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错愕的松山,缓缓道:“你也该识相一点!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僭越为好。真的!”
最后一句真的,更像是狠狠的警告,说地缓慢沉重。
言罢,便把背着的口袋扔到地上早有预留的坑里,松山爬到坑沿,看到了血迹模糊的骨头,那是人的腿骨,上面缠着长长的头发......
松山抖动着双眼,已经无法聚焦,只见一把铁锹朝他挥来,世界一片黑暗......
惊慌错愕的松山从被子里弹起来,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门缝里传来阵阵凉风,分外寒冷,如同身处冰窖一般......
是梦,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