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王樟延和长欢便重新启程。
不敢沿着河边的大路,就只能隐藏在树林中走小路。
山回路转,翻过一座山,眺望过去,山下是一座城池,往来贸易,人烟稠密。
长欢心中大喜,急忙拉起王樟延,拾级而下。
“是不是该通知十方来接我们?”
长欢怕他多想,小心翼翼地问。
王樟延摇了摇头,步伐朝着城门没有停歇。
“我们先不回去,有人先放了诱饵,趁着靠岸的时机,派出大批刺客围剿我们,正好借着持节都督失踪的机会,去探一探这淮水之南的虚虚实实。”
听着王樟延的话语,心底不知怎么泛起了一丝悲凉。
无论是巧合还是谋划,是不是什么机会都能利用?
城门上大大的“宝应”二字,长欢二人已经到了江都地界。
二人混入入城的人群中,王樟延先找到一个当铺,将他的小叶紫檀换了二十两银子。
当铺老板看人下菜碟得很,明明上好的成色,他却仍旧按一两成给价。
可他们二人境况窘迫,只得拿了那二十两银子走人。
二十两银子可不够每日住客栈的,王樟延和长欢只能往城南民房附近,找个住处。
宝应县地界虽小,但地理位置极好,毗邻运河,往来商贸甚多。
水域宽广,土地肥沃,农耕繁荣,居民大多富裕。
可是越往城南走,长欢越觉得现在的宝应和书中的宝应,不是一个地方。
随处可见的乞讨者,衣衫褴褛地瘫在墙角,见有人经过,象征地磕几个头求两句。
偶尔有人给他们一两个馒头,四面八方窜出来的乞丐就会一哄而上,连个馒头渣都不剩。
王樟延用身子挡在长欢身前,护着她继续向前。
敲了几家门,都被拒之门外,让他们来这河边看看。
转了两条街,离开这一片聚居的区域。
又敲了一家,竟有人应声开了门。
“你们有什么事?”
王樟延应道:“大姐,这附近谁家租屋?”
大姐上下打量了王樟延一番,“你们是哪来的?”
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长欢,“什么关系?”
“大姐,我们夫妻二人从洛阳来寻亲,客栈住不起,想租个干净的屋子,住个二十几日。”
见王樟延说得诚恳,大姐也没多作怀疑。
“在这条街尽头,有一座亲戚家闲置的宅子,三间房,门口有一点菜地,种两口子吃的没问题。五两银子一个月......”
“大姐可否带我们去看一眼?”
大姐应了声好就带着二人往街角走去。
大姐倒是个开朗之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她姓符,是宝应当地人,丈夫在运河边的劳工厂做伙计,那房子是她父母留下来的,空着很多年了,索性试试能不能租出去。
普普通通的农房,没有坍塌、没有漏雨,外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间屋舍也足够二人栖身。
长欢同王樟延交换了一个眼色,王樟延便开口和大姐商量:
“大姐,我们手里的银子有限,您看能不能给我们让让价。”
大姐看他俩不容易,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索性也就答应下来,给他俩三两银子一个月。
长欢点头称好,将银子全部付给大姐,顺便还夸大姐心善有福报,大姐在甜言蜜语中几乎要迷失自我。
钥匙直接就递给了长欢,顺便让长欢跟她回去,将缺的锅碗瓢盆、被褥一并拿过来。
回去的路上,经过两个乞讨之人,符大姐急忙附在长欢耳边,要她平日一定锁好门。
“哪里来的乞丐?”
符大姐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有手有脚的,年纪轻轻就吃起百家饭。”
若是他们肯出力,未尝不能找个活计养活自己,说到底还是他们自甘堕落,自己丢弃了尊严。
“说是四处逃荒来的,那一张嘴就是徐州以北的口音,徐州话我听得多了.......”
她环顾了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些人啊,都是从徐州送过来的,听说还往徽州送了一批呢?”
王樟延挑眉,“为何这么说?”
符大姐当真是发挥了街口情报台的职责,“人们都那么传的。”
长欢知道又是没影的事,别往心里去,听一听就得了。
符大姐拿出闲置的被褥,直招呼长欢来拿。
王樟延先她一步,接过包袱背在身后,又捧起一众锅碗瓢盆。
符大姐看得直感慨:“阿浅,你家小郎君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倒是个会心疼人的。”
长欢笑笑,“读书人,到底心细些。”
符大姐一听说是读书人,就更加热络。
在普通人里,能读书认字实属不易;
若是能写几篇文章得地方贵族赏识,混个芝麻绿豆小官当当,那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读书人,未来可是当官的好苗子。”
长欢哭笑不得,看来针对读书人的祛魅,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敬之他没什么太大的学问,就是粗粗认得几个字。”
符大姐自顾自地说着,以后有人读信写信,给娃娃教书了。
长欢求救地看向王樟延,王樟延抿了抿嘴,表示爱莫能助。
长欢只得打断符大姐的联翩浮想,“大姐可有干净的衣服?”
符大姐一拍脑袋,进屋又抱出一个包袱。
刚才是因为长欢嘴甜哄得她往外拿,现在就是因为王樟延能帮到她,心甘情愿的奉献。
“这都是大姐年轻时候的衣服,如今胖了,老了,自然是穿不上了,你别嫌弃。”
“这个是昨日买的麻布,你回去给你家小郎君做一身。”
长欢刚要推脱,就被符大姐塞了个满怀。
“快回去收拾收拾吧。”
王樟延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长欢跟上没有。
长欢心里暗自想:这三两银子,可真值啊。
京都上下坐享其成,却还是挥金如土;
内外百姓兢兢业业,却也就是混个果腹。
三间屋舍,东间比西间要大一些,长欢主动把王樟延的东西放到东间。
王樟延在外面晾好了被子,进来就看到她将东西分的清清楚楚,着手开始打扫房间。
明明昨日二人还是鱼水之情,亲密无间,今日就又拿出六亲不认的样子了?
王樟延不解地看向长欢,难道是气恼自己?
没有多说什么,王樟延去西间将她的东西悉数搬了回来。
“我来帮你。”
王樟延搬完了也没闲着,接过长欢手里的工具,闷头开始打扫。
“你这是做什么?”长欢指了指那堆东西。
王樟延头也不抬,“夫妻自然要同榻而眠。”
长欢小声嘀咕,“谁同你是夫妻?”
王樟延不知何时放下手上的扫帚,走到长欢的对面。
“阴阳相合、内外相济是谓夫妻。”
“那不算。”
“你我有夫妻之实,如何不算?”
王樟延丝毫不给长欢反驳的机会:
“我只与你有过阴阳之理,如何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