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马家寿宴的闹剧,溢香坊的生意多少是受影响的。
凉州本地的香客少了许多,西域货商倒是没什么波动。
初雪和长欢商量着,生意红火,到底是惹人嫉妒,须得先找出这些。
当下没有定罪的理由,那就走着瞧。
而马林华的女儿,长欢是一定要追究到底的。
马家过意不去,送了好些东西来,只字不提孙欣怡那丫头。
孙家更是装无辜,连登门道歉都没有,家里的大夫人下了狱,好像过街老鼠一样被娘家赶出去,她的女儿差点害的别人一尸两命。
全城都唾弃他们孙家,这几个月连下人都不怎么出门。
若是一直夹起尾巴做人还好,长欢还能发发善心,当她年纪小不懂事。
只是这日,就被长欢一行人,碰了个正着。
马家请溢香坊众人去桃花源用膳。
这桃花源是凉州新开的酒楼,菜式新颖不说,还有新奇的表演。
抚琴唱曲是寻常,这酒楼在内部建了个江南河景,颇有一种七里山塘不见君之感。
面前一道道精致的佳肴,摆在他们面前。
莲子比量一下,耳语道:“就这么一口.......”
在凉州开家江南风的酒楼,当真稀奇。
且不说饮食习惯间的差异,光是这周遭的斥资,都够他喝一壶。
长欢侧头问陆远青,“这桃源居是谁的产业?”
陆远青掩面低语:“听说,是个江都人。”
他俩不约而同在心里腹诽:又是江都人。
“江南风水养人,多美人,也多能人。”
初雪应声,又挑眉看向他俩:“不是吗?”
这倒是。
莲子没听进去他们在说什么,数了数人,“马家今日请了三十多个人,这得多少银子。”
陆远青在一旁打趣:“你怕什么,又不用你掏银子。”
听了这话,莲子却也不服气:“陆大官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陆远青一脸囧色地看向长欢,仿佛在说:溢香坊如今困难到这个程度了?
长欢讪笑,拢着鬓角的碎发:“莲子她是个会过日子的。”
“莲子,我住在这,你不会心疼银钱,跟我要伙食费吧?”陆远青煞有其事地问她。
“那怎么会?”
莲子嘴上不承认,心里想的是:要是能给最好了。
下意识地捂紧了荷包。
长欢扯了扯陆远青衣袖,示意宴席要开始了。
梅花三弄的曲调一起,一个女声轻声吟唱起来:
“梅花一弄,欲语还休;梅花二弄,红颜难求;梅花三弄,断肠生受”。
软语温吞间,带了点不屈的坚强。
这嗓音让长欢似曾相识,她探头望去。
一身白衣,面纱遮住下半张脸,却遮不住那双艳丽的眼睛。
长欢猛地回头,初雪眼神示意。
她俩都认出来了。
随着船只行进,她站在船头,翩翩起舞,歌声婉转。
常年习舞,身段纤细,瞧着与之前别无二致。
共事那么久,不至于换个马甲就认不出。
确实是鑫桐。
但若是细看过去,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的歌声随着船只,渐渐隐入幕后。
耳边爆发了大大小小的欢呼。
凉州人大概是第一次看这样的表演,从粗犷奔放的草原,来到了曲水流觞的江南。
人嘛,吃菜还得换口味,这样的冲击更是让人新奇。
长欢呢喃着:“哪里变了?”
陆远青抿了一口米酒,算是回应长欢:“大概是气势变了。”
“此话怎讲?”
陆远青指着她退场的方向:“她下意识回避同其他人的眼神交流,表演完只双臂交叉立在那。”
“可见她的局促与拘束。”
回忆起当年那抹红艳艳的背影,心中有些唏嘘。
收敛心性,避其锋芒。
她是付出了多大代价才学会的。
酒楼菜色偏甜,长欢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正好马家家主过来,长欢就势端起酒杯。
“陆大官人,几位姑娘,别来无恙。”
陆远青配合地作揖:“数年不见,马大官人愈来愈意气风发了......”
“贤弟客气。”
二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精,熟络得好像是认识多年。
马林华看了看同在一席的长欢,转头又和陆远青道了个歉。
“前段日子让长欢姑娘,在我们马家受了惊,我实在过意不去,在此先罚自己三杯。”
还没等别人阻拦,他已经干了。
凉州酒烈,这马林华酒量倒好。
“日后远青贤弟和长欢姑娘,如果有用得上我马林华的地方,我马林华万死不辞!”
陆远青和长欢对了对眼神,急忙道:“马兄客气了。”
看马林华的神态,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儿。
长欢也没有拆台,因为她也不在意。
她急忙接过话来:“马大官人这么说,我可就要当真了。”
举手敬了他一杯:“马大官人的信誉,在凉州谁人不知,以后溢香坊的生意还得靠您多抬举!”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长欢先退一步,愿意给他这个面子,他也自然应下。
“长欢姑娘折煞我了。”
陆远青在一旁客套:“你这样马兄是不是多有为难啊?”
长欢附和:“远青同马大官人私交甚笃,他的心里肯定向着您,合着就我一人吃苦,一人受罪。”
恰到好处地调侃,让众人一阵哄笑。
“哟,惹人不开心了不是,这样远青是我兄弟,你就是我妹子。”
马林华估计也是喝大了,开始称兄道弟。
陆远青保险起见,还是站在中间,将长欢同马林华隔开。
“马兄再喝,是要醉了。”
“今个高兴,不醉不归!”
长欢顺势将席间位置让出来,“远青,这里闷热,我出去走走。”
陆远青一面应付着马林华,一面拿起大氅给长欢系上。
“别走远,我等你回来。”
二人离得有些近,长欢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便多嘱咐一句:“你啊,也别太贪杯。”
陆远青听到后瞳孔微张,他很高兴,也很满足,连转身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长欢刚走到楼下,就听到一阵争吵。
听起来是在一楼的后台。
长欢接近,就听到几句恶劣的指责。
“我的东西在你们楼里不见了,你敢说你们没有责任吗?”
似乎是个少女的声音。
对面女声唯唯诺诺地辩解:“我没有看见。”
“你的船从那经过,我再去找,锦帕就没有了。定是你偷的!”
面对声声指责,女子只能一句句地辩解:“我没有偷,表演要凝心聚神,怎么可能注意到什么帕子。”
眼见着局势一边倒。
率先发难的女子,上前撕扯起对面。
对面的红衣女子急忙闪躲,两人推搡间,面纱被扯下,长欢看到了鑫桐的脸。
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