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伢子,你是当家人,你来说说吧。”解家三叔公突然开口道,打断了唇枪舌战的争吵。
一时间,会客厅里面的所有人都看向右主位上端坐的解雨臣。
他微微回神,将自己放在门口那人身上的视线收回。
说自己是当家人,却叫着自己花伢子。
辈分压着自己又将火力往自己这边引。
知道老头子是故意的,解雨臣微微一笑。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场面见得却不小,只道:
“爷爷临走前就已经立好了遗嘱,自然是要按照他老人家的吩咐办事,至于其他的——”
他故意顿了顿,平静的注视着下面所有人的反应,淡淡道:
“同为解家人,自然不能说不帮,不过具体的落实,母亲和解一那边会亲自照看的。”
圆滑的开口,没有把话说死,一切都有余地。
不过这个回答可满足不了其他几个人,他们今天来就是为了撕下一块肉的。
于是,场面又开始不可控起来,眼看着里面越吵越凶。
守在外面的伙计儿们都开始蠢蠢欲动,只是碍于门口的鹤云程没敢轻举妄动。
直到会客厅里面突然传出一句,“你解雨臣算什么东西,一个稚子仗着遗嘱在这里狐假虎威,什么狗屁当家人,要不是解九,你以为凭你一介小儿能坐上去当家位置,笑话!也不看你能不能坐的稳!”
此话一出。
整个会客厅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转头盯着说话的人,那是一个解家外家的一个长辈。
平时仗着年纪大,也没少打着解家的名号胡作非为。
之前还有解九爷压着,现在解九爷没了,他也不再压制自己了。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嗤笑一声,站了起来。
堂堂解家居然轮到一个八岁幼童当家做主,何等可笑!
他正想要继续说点什么,空气中传来一声破空声。
细微的风声流动,一个尾部带着绳子的三角镖射进了他的胸膛。
没有说出口的音节消失在口腔中,他重新瘫坐在椅子上,鲜血沿着脖子一路蜿蜒到衣襟里面。
门口。
鹤云程看似漫不经心又带着一丝凌厉的声音响起。
“嗓门大就往收破烂的摊上去吼,别再这儿跟个癞蛤蟆似的大呼小叫,扰了九爷的清净,说不定半夜他还得找你谈谈心。”
话毕,他手腕翻转,那插在胸膛里面的三角镖就像是有灵性一般。
尾部绳子随着他的动作快速的收回,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啊啊啊!”残忍的一幕让旁边的解沁尖叫起来。
婴儿又开始啼哭。
“鹤顶红!你居然敢杀解家的人!”解家三叔公对其圆目怒瞪。
一直守在外面的伙计儿见状,原本是想要带着家伙儿冲进来的,但是被解一他们拦在了门口。
两方人马对峙。
解雨臣下意识看向旁边的解夫人,见她摇摇头,便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是捏着椅子把的手紧了几分。
“嚷嚷什么!大嘴巴子都能剁吧剁吧切几盆菜了,这不是还没有死嘛,慌个屁啊!”
鹤云程抽出鸳鸯钺拿在手里,说话毫不客气而且很是嚣张,慢慢的走到了解雨臣的旁边。
“你!”
解家三叔公气得脸色通红,拍了一下手边的桌子站起来。
手指着鹤云程想骂点什么,但是又想起这人在道上的名声。
只好一挥袖子重新坐了下去。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嚣张小伙子也没有说话,表情很是忌惮,应该也是对于鹤顶红有所耳闻。
解雨臣一直盯着鹤云程,见他站在自己身边,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安心。
又往瘫坐在椅子上的解家长辈那边看了一眼。
见他胸膛微微起伏,知道人还活着,连忙朝外边脆生生的喊道:
“解一,让两个伙计进来将大叔伯送去包扎。”
别等会真死了。
那就晦气了。
拦住外边的解一应了一声,随即指挥着两个伙计儿将正在流血的人抬出去了。
动作十分的麻利,毕竟这事他们昨天干了一晚上,已经很熟练了。
而会客厅里面的其他女眷已经被鹤云程这突然的一手吓蒙了。
解家人做事一向圆滑,即便再难看,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这般行事。
凝固的气氛里面没有人敢说话触霉头,生怕下一秒那三角镖就落在自己身上。
从鹤顶红出现在门口那一刻起,大多数人都认出他来了,主要是他那张脸也着实张扬。
解家人做事不会不留后手。
他们知道这人不是老爷子就是红二爷找来帮解雨臣的。
但他们没有办法。
毕竟他们只是想要利益,而不是真的想要自相残杀。
就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粉面郎!
良久之后。
解家三叔公想了想,还是有点气不过,看向主位上的两人道:
“疏涟,花伢子,现在怎么说?解季矼再怎么也是我们解家的人,应该还轮不到外人来做主喊打喊杀吧?”
这便是要两人给个解释。
“解家当家人现在是小臣,这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
解夫人站了起来,目光环视在场所有人,语气掷地有声。
“解季矼对当家人不敬,理应受罚,三叔公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解家三叔公摇摇头。
妈的!
鹤顶红那个煞神举着鸳鸯钺盯着自己,他敢说有吗!
“既然是这样,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关于几位刚才说的那些问题,我会亲自来落实的,毕竟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最后一句话,她咬的格外的重,又道:“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不留各位了,散了吧。”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没有人反驳,鱼贯而出,在自家伙计儿的簇拥下离开。
热闹的会客厅再次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三个人。
“刚才的事情多谢鹤爷了。”解夫人朝着鹤云程微微颔首。
这人的做法虽然残暴了一些,但也确实有用,不然那群人不知道还要扯皮到什么时候呢!
一群蛀虫!
鹤云程摆摆手,“刚才出手着急了一些,倒是给你们惹了麻烦,放心吧,解季矼那边我会处理的,不会让他有反击的机会。”
解夫人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阻拦的话。
温柔的摸了摸解雨臣的脑袋,轻声道:“不是麻烦,鹤爷这一出杀鸡儆猴倒是能让他们安静一阵了。”
“但愿吧。”鹤云程打了一个哈欠。
解夫人注意到了他眼底的黑青眼圈,便道:
“小臣这边有解一他们盯着不会出事的,鹤爷要不去客房休息一会儿?”
而鹤云程摇摇头,还是早上那番说辞。
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他可信不过除了自己和瞎子之外的人。
如此,解夫人也不勉强,牵着解雨臣的手往外边走去。
鹤云程将鸳鸯钺插回后腰,跟在两人的身后。
傍晚五点半。
黑瞎子来换班。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解雨臣站在梅花桩上扎着马步。
他已经扎了两个小时了。
身上的衣服汗水浸湿,往下面不停滴水。
他咬咬牙想要努力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小腿。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两个小时已经算是很极限的事情,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
但坐在对面石桌上的二月红和鹤云程都没有心软的概念。
解雨臣是解家现任当家,没有一身好本领那只有等死的份儿。
尤其是做他们这一行的,童子功的基础是最为重要的。
要是此时偷懒,长大以后下地便是害了他。
两道红色的身影端坐。
穿宽松红色长衫的二月红端着茶杯品茶。
而鹤云程单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腰间的红色带子将他的身形勾勒,挺拔又不失纤细。
有二月红在旁边看着。
鹤云程的警惕心放下了不少,感到身边有人接近,他猛然睁眼。
发现是黑瞎子,于是又把眼睛闭上了,懒懒的开口:
“你晚了半个小时,和周公下棋下嗨了?”
黑瞎子勾住他的肩膀微微附身说了一句话,然后顺势坐在旁边的石椅上。
抬头看向对面端着茶杯的二月红勾唇一笑,道:“二爷。”
二月红微微颔首。
而鹤云程睁开眼睛,微微坐正身体,也道:“既然瞎子来了,那二爷,我就先回去了。”
紧接着,他拍了拍黑瞎子的肩膀,道:“交给你了,夜黑风高,别让人钻了空子。”
“走着吧你。”黑瞎子笑道:“有我在你还不放心。”
二月红也看了过来,“马上就是晚膳时间了,不妨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吧。”
“有劳二爷美意,不必了。”鹤云程摇摇头。
他和二月红的关系也只是混个面熟罢了,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如此直面的拒绝,二月红也没有再挽留,点点头之后就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站在梅花桩上面发抖的解雨臣似有所感,艰难的微微转头。
却只看到一抹红色残影掠过,他知道那人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