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听到这些话,心里暗暗好笑,想着:“别说老孙我没本事,原来早就有神圣传扬我的名声了。”他急忙转身,一边敲着渔鼓,一边告别众和尚,径直来到城门口,见到了那两个道士。
道士迎上来问道:“先生,哪个是你的亲人呀?”孙悟空说:“那五百个和尚都和我有亲。”两个道士笑着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亲戚?”孙悟空说:“一百个是我的左邻,一百个是我的右舍,一百个是我父亲这边的亲戚,一百个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还有一百个是我的至交好友。你们要是肯把这五百人都放了,我就跟你们进城,要是不放,我就不去了。”
道士说:“你怕是得了疯病吧,一下子就开始胡言乱语了。那些和尚可是国王御赐给我们的,要是放一两个,都还得在师父那儿递上生病的状子,然后再补上死亡的状子,才算完事。
怎么能说都放了呢!这根本不合道理!不行!不行!且不说我家没人使唤,就是朝廷知道了也会怪罪。他们经常会派官员来巡查,有时候皇帝还会亲自来点名查看,我们怎么敢放呢?”孙悟空问:“不放是吧?”
道士坚定地说:“不放!”孙悟空连着问了三声,顿时怒火中烧,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迎着风轻轻一捻,金箍棒就变得碗口那么粗,他晃了晃金箍棒,照着道士的脸狠狠一刮,可怜那道士,一下子就被打得头破血流,摔倒在地,皮开肉绽,脖子折断,脑浆都流了出来!
沙滩上的和尚远远看见孙悟空打死了两个道士,纷纷扔下车子,跑了过来,惊慌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打杀皇亲了!”孙悟空问:“谁是皇亲?”众和尚立刻像簸箕一样把他围起来,说道:“他们的师父上殿不用参拜国王,下殿也不用向国王告辞,朝廷一直尊称他们为‘国师兄长先生’。
你怎么到这儿来闯祸呀?他徒弟出来监工,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把他打死呢?那些仙长不会说是你打死的,只会说是来这儿监工,被我们害死了。我们这下可怎么办呀?
还是跟你一起进城去,等着吃人命官司吧。”孙悟空笑着说:“大家别吵。我不是什么云游的全真道士,我是来救你们的。”众和尚说:“你反倒打死人,给我们惹了麻烦,加重了我们的负担,怎么能说是救我们的呢?”
孙悟空说:“我是大唐圣僧的徒弟孙悟空行者,特地到这儿来救你们的性命。”众和尚说:“不是!不是!那位老爷我们认识。”孙悟空奇怪地问:“你们又没见过我,怎么会认识呢?”众和尚说:“我们在梦里常常会见到一个老者,他自称是太白金星,经常教导我们,还描述了孙行者的模样,叮嘱我们可别认错了。”
孙悟空好奇地问:“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众和尚说:“他说:‘那大圣啊, 额头突出,金睛闪亮,脑袋圆圆的,满脸毛发,脸颊没有肉。龇牙咧嘴,性情有些古怪,模样比雷公还要奇特。他惯于使用金箍铁棒,曾经还攻打过天宫。如今皈依正道,保护圣僧前来,专门拯救人间的灾祸。’” 孙悟空听了这话,又生气又高兴。
高兴的是太白金星替自己传扬了名声,生气的是这老贼太不地道,把自己的模样都告诉了这群凡人!他突然假装失口说道:“各位确实认错了,我不是孙行者。我是孙行者的徒弟,来这儿学着闯祸玩玩的。看,那边不是孙行者来了吗?”他用手指向东方,哄得众和尚都回头去看,这时他立刻现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众和尚这才认出他,一个个赶忙拜倒在地,说道:“爷爷!我们都是凡胎肉眼,不知道是爷爷您显灵。
希望爷爷能为我们报仇雪恨,消除灾难,早点进城降伏妖怪,让一切恢复正道啊!”孙悟空说:“你们先跟我来。”众和尚紧紧跟在他身边。 只见大圣径直走到沙滩上,施展神通,把那些车子拉过两道关卡,穿过狭窄的夹道,然后一把提起来,狠狠地摔得粉碎;又把那些砖瓦、木材全都扔到山坡下面。
他大声喝令众和尚:“散开!别在我身边碍手碍脚。等我明天见到这皇帝,收拾那些道士!”众和尚说:“爷爷呀,我们不敢走远,就怕被官府的人抓住送回来,到时候又得花钱赎身,反而又生出灾祸。”孙悟空说:“既然这样,我给你们一个护身的法子。”神通广大的孙悟空,拔下一把毫毛,嚼得粉碎,给每个和尚发了一小截,对他们说:“把这截毫毛捻在无名指指甲里,握紧拳头,尽管走路。
要是没人抓你们那就没事;要是有人抓你们,就紧紧攥住拳头,喊一声‘齐天大圣’,我就来保护你们。”众和尚担心地问:“爷爷,要是我们走得太远,看不见您,喊您又听不见,这可怎么办呢?”孙悟空说:“你们尽管放心。哪怕是在万里之外,也能保证你们平安无事。”
众和尚中有胆子大的,握紧拳头,悄悄地喊了声:“齐天大圣!”只见一个好似雷公的人站在面前,手里拿着铁棒,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无法靠近。
这时,有百十个人一起喊,立刻就出现了百十个孙悟空来护持。众和尚纷纷叩头说:“爷爷!果然灵验啊!”孙悟空又吩咐道:“喊一声‘寂’字,就把神通收回来。”大家真的喊了声:“寂!”那些毫毛果然又变回原样,还在指甲缝里。众和尚这才满心欢喜地逃命,各自散开。孙悟空又说:“别跑得太远,留意城里的消息。
要是看到有招和尚的榜文,就进城把毫毛还给我。”这五百个和尚,有的往东,有的往西,有走的,有站着的,四下散开,暂且不说。
话说唐僧在路边等了好久,都不见孙悟空回来回话,便让猪八戒牵着马继续往西走。途中遇到一些僧人在匆忙奔走,快要到城边的时候,看见孙悟空还和十几个没散开的和尚在那儿。
唐僧拉住缰绳,停下马问道:“悟空,你去打听那声响,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孙悟空带着那十几个和尚,来到唐僧马前行礼,把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唐僧听后大惊失色,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那十几个和尚赶忙安慰道:“老爷放心。
孙大圣爷爷是天神下凡,神通广大,一定能保证老爷平安无事。我们是这城里皇帝下令建造的智渊寺的僧人。因为这座寺庙是先王太祖亲自建造的,里面还供奉着先王太祖的神像,所以才没有被拆毁。城里大大小小的其他寺院,都已经被拆光了。我们请老爷赶紧进城,到我们那座荒山上的寺庙安顿下来。等明天早朝,孙大圣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孙悟空说:“你们说得有道理。好吧,那咱们趁早进城。”
于是,唐僧下了马,一行人走到城门下。此时太阳已经西沉。他们走过吊桥,进入了三层城门。街上的人看到智渊寺的和尚牵着马、挑着包裹,都纷纷避让。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智渊寺山门前。只见寺门上高高悬挂着一块金字大匾,上面写着“敕建智渊寺”。
众和尚推开寺门,穿过金刚殿,又把正殿的门打开。唐僧披上袈裟,对着殿内的金身佛像拜了拜,这才走进殿内。众和尚喊道:“看家的!”一位老和尚走了出来,一看见孙悟空就拜倒在地,说道:“爷爷!您来了?”孙悟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哪个爷爷,就这么称呼我还下拜?”那老和尚回答:“我知道您是齐天大圣孙爷爷。我们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到您。太白金星常常托梦给我们,说只要等您来了,我们才能保住性命。
今天终于见到您的模样,和梦中的一模一样。爷爷呀,您来得可真及时!要是再晚来个一两天,我们恐怕都已经变成鬼了!”孙悟空笑着说:“请起,请起。明天就会有结果了。”
众和尚赶忙去安排斋饭,师徒几人吃完后,打扫干净方丈室,便在寺里安睡了一晚。 到了二更时分,孙大圣因为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便悄悄地起身,穿上衣服,跳到空中查看。原来是正南方向灯火辉煌。他降下云头,仔细一看,原来是三清观的道士们正在举行禳星仪式。
只见: 这里是超凡的区域,矗立着高大的殿堂,宛如仙境般的福地。那高大的殿堂,雄伟壮观,如同蓬莱仙岛的景致;这清幽的殿堂,隐隐约约,恰似化乐天宫一般。
两边的道士吹奏着笙簧,正前方有位地位尊崇的道士高举着玉简。他们念诵着《消灾忏》,讲解着《道德经》。多次扬起灰尘,传递着符文,一番表白之后,众人都俯身伏地。
念咒洒水,发布檄文,烛火的火焰飘摇着冲向天际;查看天罡星位,排布北斗七星,香烟浓郁,一直透到云霄。案头上摆放着新鲜的供品,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斋饭。
殿门前挂着一副用黄绫织锦做成的对联,上面绣着二十二个大字:“雨顺风调,愿祝天尊无量法;河清海晏,祈求万岁有馀年。”孙悟空看到有三个老道士,身披法衣,料想应该就是虎力、鹿力、羊力大仙。下面还有七八百个道士,有的负责击鼓敲钟,有的侍奉香火,还有的负责表白,全都侍立在两边。孙悟空心里暗自高兴,想道:“我真想下去跟他们搅和搅和,可俗话说‘单丝不成线,孤掌难鸣’。还是先回去叫上八戒和沙僧,一起过来玩玩吧。”
于是,孙悟空按落祥云,直接回到方丈室。原来猪八戒和沙僧正脚对着脚睡得香呢。孙悟空先叫醒了沙僧,沙和尚迷迷糊糊醒来,问道:“哥哥,你还没睡呀?”孙悟空说:“你先起来,我带你去享用些好东西。”沙僧疑惑道:“这大半夜的,口干眼涩的,有什么好享用的?”
孙悟空说:“这城里还真有一座三清观,观里的道士们正在做道场,三清殿上有好多供品:馒头大得像斗一样,烧果每个都有五六十斤重,下饭的菜肴数都数不清,果品也都特别新鲜。快跟我去享用吧!”猪八戒在睡梦中听到说有好吃的,一下子就醒了,嚷嚷道:“哥哥,怎么就不带上我呀?”
孙悟空说:“兄弟,你要是想吃东西,可别大呼小叫的,别把师父吵醒了。都跟我来吧。” 八戒和沙僧赶忙穿上衣服,悄悄地走出房门,跟着孙悟空踏上云头,飞了起来。猪八戒一看到下面的灯光,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去拿吃的。孙悟空连忙拉住他说:“别急。
等他们散了,咱们再下去。”八戒嘟囔道:“他们正念得兴起呢,怎么会散呢?”
孙悟空说:“等我施个法术,他们就散了。” 只见神通广大的孙悟空,掐着诀,念起咒语,朝着巽地(东南方)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地吹出去,顿时刮起一阵狂风,直直地卷进三清殿。这阵风把殿里的花瓶、烛台,还有四壁上悬挂的功德之物,全都刮倒了,一时间灯火熄灭,道士们吓得心惊胆战。
虎力大仙赶忙说道:“徒弟们先散了吧。这阵神风刮过,吹灭了灯烛和香花。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明天早点起来,多念几卷经文补上今天的功课。”众道士听了,果然都纷纷退下。 这时,孙悟空带着八戒和沙僧,按落云头,闯进了三清殿。
猪八戒也不管食物是生是熟,拿起烧果就往嘴里塞。孙悟空抽出金箍棒,对着八戒就打。八戒赶紧缩手躲开,说道:“还没尝到什么滋味呢,你就打我!”孙悟空说:“别小家子气。
咱们先按礼数坐下,再慢慢享用。”八戒不屑地说:“还讲礼数呢!偷东西吃,还谈什么礼数!要是人家请咱们来,那又该怎么样!”
孙悟空指着上面的神像问:“这上面坐的是什么菩萨?”八戒笑着说:“连三清都不认识,还当成什么菩萨!”孙悟空问:“哪三清?”八戒说:“中间的是元始天尊,左边的是灵宝道君,右边的是太上老君。”
孙悟空说:“咱们得变成他们的模样,才能吃得安稳。”
猪八戒一听急了,闻到那香喷喷的供品,馋得不行,爬上高台,对着太上老君的神像猛地一拱,把神像拱了下去,说道:“老倌儿,你也坐够了,让我老猪坐坐。”说完,八戒就变成了太上老君的模样,孙悟空变成了元始天尊,沙僧则变作灵宝道君,把原来的神像都推到了一边。
等他们坐下后,猪八戒立刻就抢着去吃大馒头。孙悟空忙说:“别急呀!”猪八戒疑惑道:“哥哥,都变成这样了,还不吃等什么呢?”孙悟空说道:“兄弟啊,吃东西是小事,可泄露天机就是大事了。你看这神像都被推倒在地上,要是有起得早的道士来撞钟扫地,不小心被绊倒,那不就走漏消息了吗?
你得把它们藏到一边去。”猪八戒无奈地说:“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连门朝哪开都摸不着,往哪儿藏呀?”孙悟空说:“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右手边有个小门,里面臭气熏人,想来应该是个厕所。你就把神像搬到那儿去吧。” 这猪八戒力气倒不小,他从高台上跳下来,把三个神像扛在肩膀上,就往外走。到了那扇小门旁,他用脚踹开门一看,果然是个大厕所,不禁笑道:“这个弼马温还真会耍嘴皮子!
连个茅坑都给它起个道号,叫什么‘五谷轮回之所’!”猪八戒扛着神像,却不马上扔进去,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念叨着: “三清啊,三清,你们听我说:我从老远的地方来到这儿,向来专灭妖精。本想好好享用这些供品,可就是没个安稳的地方。所以借你们的座位坐一会儿。你们也坐了这么久了,现在暂且到茅坑里待着吧。
你们平日里享受了那么多好处,做着清净的道士;今天也得尝尝这秽物的滋味,当个忍受臭气的天尊啦!” 念叨完,“噗通”一声,就把神像扔进了厕所里,溅起的脏水弄湿了半衣襟。他这才走上殿来。孙悟空问道:“藏好了吗?”猪八戒回答:“藏是藏好了,就是溅起些水,弄脏了衣服,还有股腌臜的臭气,你可别嫌恶心。”孙悟空笑着说:“罢了罢了,你快来吃东西吧,只是不知道等会儿出门的时候,能不能有个干净的身子。”
说完,猪八戒依旧保持着老君的模样。三人坐下后,便尽情享用起供品来。先是吃大馒头,接着又吃了簇盘、下饭的菜、点心、拖炉饼、锭子、油炸的、蒸酥的各种食物,哪管它是冷是热,放开了肚子吃。原来孙行者不太吃人间烟火食物,只吃了几个果子,陪着他们俩。
这一顿饭,他们吃得如流星赶月、风卷残云一般,把供品吃得一干二净。吃完了东西,他们还不着急走,就在那儿闲聊,权当消食玩耍。 嘿!还真巧了!原来东廊下有个小道士,刚躺下睡觉,突然想起来:“我的手铃忘在殿上了,要是丢了,明天师父可要责怪我。”
他对同睡的人说:“你接着睡,我去找找。”着急忙慌的,连裤子都没穿,只披了一件道袍,就径直来到正殿找手铃。他在地上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手铃。正准备转身,突然听到有呼吸的声音。小道士吓得不轻,急忙转身往外跑,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脚踩到个荔枝核,“扑”的一下滑倒在地,“哐啷”一声,手铃摔得粉碎。猪八戒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这一笑,可把小道士吓得魂飞魄散,三魂丢了,七魄也惊了回来。
他连滚带爬,一路撞到后方丈门外,使劲敲门大喊:“师公!不好啦!出大事啦!”三个老道士还没睡,赶忙开门问:“出什么祸事了?”小道士浑身发抖地说:“弟子忘了手铃在殿上,去那儿找铃,突然听到有人‘呵呵’大笑,差点没把我吓死!”
老道士听了,立刻吩咐:“点灯!去看看是什么邪物!”这一声令下,惊动了两边走廊里的道士们,大大小小全都爬起来,点上灯火,往正殿赶去查看。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