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孙行者站在潭岸等待,忽然看见他们追赶着八戒从水里出来,他立刻脚踏云雾,挥舞着铁棒,大喝一声:“别跑!”只这一下,就把老龙王的脑袋打得稀巴烂。
可怜那老龙王鲜血溅入潭中,把潭水都染成了红色,尸体漂浮在水面上,破碎的鳞片也随之浮起。这一幕吓得龙子龙孙们各自拼命逃命,九头驸马则收起老龙王的尸体,转身返回龙宫。 行者和八戒并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回到岸上,把刚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八戒说道:“这家伙的锐气算是被挫了!
我一路挥舞钉耙打进去的时候,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魂飞魄散!我正和那驸马打斗,却被老龙王赶来围攻,幸亏你及时出手打死了老龙王。他们回去之后,肯定要忙着停灵守丧,披麻戴孝,绝对不肯再出来了。现在天色又晚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行者说:“管他天色晚不晚!趁着这个机会,你再下去攻打。
一定要把宝贝取出来,才能回朝交差。”八戒却有些懒洋洋的,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还故意找借口推脱。行者催促道:“兄弟你别犹豫了,还像刚才那样把他们引出来,等他们出来我来收拾他们。” 两人正在商量着,突然听到狂风呼啸,惨雾弥漫,只见一队人马从东方径直往南而来。
行者仔细一看,原来是二郎神杨戬显圣,带着梅山六兄弟,架着鹰犬,挑着猎获的狐兔,抬着獐鹿,他们一个个腰挎弯弓,手持利刃,借着风势和雾气,气势汹汹地赶来。
行者说:“八戒,那是我的七位结拜兄弟,正好可以请他们留下来,帮我们一起作战。要是能成功,那可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八戒说:“既然是兄弟,确实应该请他们帮忙。”
行者又说:“不过其中有显圣大哥二郎神,我曾经被他降伏过,实在不好意思见他。你去拦住云头,大声喊道:‘真君,暂且停一停。齐天大圣在这里拜见您。’他要是听到是我,肯定会停下来。等他们停下来安顿好,我再去见他。”
那呆子赶忙纵起云头,飞到山上拦住二郎神一行,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真君,先慢些赶路。齐天大圣有请您相见呢。”二郎神听到这话,立刻传令,让六兄弟停下,随后与八戒见礼完毕,问道:“齐天大圣在哪里呢?”八戒回答:“现在山下听候您的召唤。”二郎神说:“兄弟们,快去把他请来。”
这六兄弟分别是康、张、姚、李、郭、直,他们各自走出营帐,大声喊道:“孙悟空哥哥,大哥有请。”行者走上前,向众人行礼,然后一同上山。二郎神迎上前,与行者手牵手,相互搀扶着,见面后说道:“大圣,你脱离了大难,在沙门受戒,想必不久就能功德圆满,登上莲座,真是值得庆贺啊!值得庆贺!”
行者说道:“不敢当。以前承蒙您的大恩,我却一直没机会报答。
虽然如今脱难踏上西行之路,但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的修行成果如何。这次因为路过祭赛国,为了搭救那些蒙冤的僧人,我们在此擒妖索宝。刚才偶然看见兄长的车驾,便斗胆请您留下来帮忙。不知兄长从哪里来,是否愿意相助呢?”二郎神笑着说:“我最近闲暇无事,就和众兄弟一起出去打猎,现在正准备回去。
有幸承蒙大圣不嫌弃,邀请相聚,这足以感受到咱们往日的情谊。要是让我出力降妖,我怎敢不遵命呢?只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妖怪作祟?”六圣说道:“大哥,您忘了?这里是乱石山,山下就是碧波潭,里面是万圣龙王的龙宫。”
二郎神惊讶地说:“万圣老龙向来不惹事,怎么敢偷塔上的宝贝呢?”行者说:“他最近招了个驸马,是九头虫修炼成精。他们翁婿俩合伙做贼,在祭赛国降下一场血雨,把金光寺塔顶的舍利佛宝偷走了。
那国王不明白怎么回事,就严刑拷打寺里的僧人。我师父心怀慈悲,昨晚去扫塔,我在塔上抓住了两个小妖,是他们派来巡查的。今天早上把小妖押到朝廷,他们如实招供了。国王就请我师父帮忙收降妖怪,师父便命我们来到这里。刚开始打了一场,那九头虫从腰里伸出一个头,把八戒给叼走了。
我随后变化身形潜入水中,救出了八戒。刚才又大战了一场,我把老龙王给打死了,那些妖怪就收尸回去准备办丧事了。
我和八戒正商量着继续挑战,就看到兄长的仪仗来了,所以才冒昧打扰。”二郎神说:“既然已经打死了老龙,正好趁此机会继续攻打,让他们措手不及,这样不就能把他们的老巢一锅端了吗?”八戒说:“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天色已晚,这该怎么办呢?”二郎神说:“兵法上说:‘征战不等待时机。’
何必怕天色晚呢!” 康、姚、郭、直说道:“大哥别急。那妖怪家眷都在这里,想来也没地方可去。孙二哥也是贵客,猪刚鬣如今也修成正果。咱们营里带有酒肴,让小的们去取火,就在这里布置一番。
一来为二位庆贺,二来也正好叙叙旧情。咱们痛痛快快地欢聚这一夜,等天亮了再去挑战也不迟啊。”二郎神高兴地说:“贤弟说得太对了。”于是就吩咐小校去安排。
行者说:“各位的盛情,我实在不敢推辞。但我做了和尚,一直斋戒,恐怕荤素食物不太方便。”二郎神说:“有素的果品,酒也是素的。”
就这样,众兄弟在星光月光之下,席地而坐,举杯畅饮,叙说着往日的情谊。
真是寂寞的时候感觉夜特别漫长,而欢乐相聚时又觉得夜晚如此短暂。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八戒喝了几杯酒,这会儿兴致正高,说道:“天快亮了,等老猪下水去挑战他们。”二郎神叮嘱道:“元帅可要小心啊。你只要把他们引出来就行,我们兄弟几个好趁机动手。”
八戒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只见他整理好衣服,握紧钉耙,施展分水法,纵身跳入水中,径直来到牌楼之下,大喊一声,便冲进了殿内。
此时,龙子正披着麻布,对着龙尸痛哭流涕;龙孙和驸马则在后面忙着收拾棺材。八戒一边叫骂着一边冲上前去,手起之处,钉耙重重落下,钯头正击中龙子,一下子在他脑袋上连砸出九个窟窿。这可把龙婆和其他人吓得往里面乱跑,一边跑一边哭喊道:“长嘴和尚又把我儿子打死啦!”驸马听到动静,立刻手持月牙铲,带着龙孙向外杀来。
八戒举起钉耙迎战,边打边退,慢慢跳出了水面。 岸上的齐天大圣和七兄弟见状,一拥而上,枪刀乱刺,瞬间把龙孙剁成了好几块肉饼。驸马见形势不妙,在山前打了个滚,又现出本相,展开翅膀,盘旋飞舞起来。
二郎神见状,立刻拿起金弓,装上银弹,拉满弓,朝着空中的妖怪射去。那妖怪急忙收起翅膀,飞到二郎神跟前,想要咬他;刚在半空中伸出一个头,那头机灵的细犬猛地窜了上去,“汪”的一口,就把妖怪的头咬了下来,疼得妖怪脑袋鲜血淋漓。那怪物负着伤,拼命逃窜,径直往北海方向逃去。
八戒见状就要追上去,行者赶忙拦住他说:“别追了。正所谓‘穷寇勿追’。他被细犬咬了头,多半是活不成了。等我变成他的模样,你分开水路,假装追我进去,找到公主,骗她把宝贝交出来。”二郎神和六圣说:“不追他倒也行,只是留下这种妖怪的种类在世上,必定会成为后人的祸害。”
直到现在,还有一种叫九头虫滴血的妖怪,就是九头虫的遗种。 八戒听了,依言行事,分开水路。行者变成妖怪的模样在前面跑,八戒则在后面吆吆喝喝地追赶。渐渐地,他们追到了龙宫。只见万圣公主问道:“驸马,怎么这么慌张啊?”行者回答说:“那八戒太厉害了,把我打得节节败退,一路追了进来,我实在敌不过他。
你快把宝贝藏好!”公主一时难以分辨真假,急忙从后殿取出一个浑金匣子,递给行者说:“这是佛宝。”
又拿出一个白玉匣子,也递给行者说:“这是九叶灵芝。你拿着宝贝藏好,等我去和猪八戒打上两三个回合,挡住他。你把宝贝收好后,再出来和我一起对付他。”
行者把两个匣子收在身边,伸手在脸上一抹,现出本相说:“公主,你看看我像是驸马吗?”公主一看,顿时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抢夺匣子,八戒赶忙跑过去,照着她的后背就是一钉耙,把她打倒在地。
还有个老龙婆转身就想逃走,被八戒一把扯住,举起钉耙正要打下去,行者赶忙说道:“先别动手!别把她打死了。留个活口,回去也好向国王邀功。”于是,他们把龙婆带出了水面。
行者随后捧着两个匣子也上了岸,对二郎神说道:“多亏兄长的厉害本事,我们才拿到宝贝,把妖贼也都收拾干净了。”二郎神说道:“一来是那国王洪福齐天,二来是你们兄弟神通广大,我哪有什么功劳!”其他兄弟也纷纷说道:“孙二哥既然已经大功告成,我们就就此告辞了。”
行者感激不已,想留他们一起去见国王。但众人都不肯,于是二郎神率领大家回灌口去了。 行者捧着匣子,八戒拖着龙婆,在半空中驾着云雾,转眼间就到了祭赛国。原来那些从金光寺解脱出来的和尚,都在城外等候迎接。
忽然看到他们俩在云雾中现身,赶忙上前磕头礼拜,把他们迎进城中。此时,国王和唐僧正在殿上交谈,有个跑得快的和尚,壮着胆子跑到朝门启奏道:“万岁,孙老爷和猪老爷擒住贼寇,夺回宝贝回来啦!”国王一听,急忙走下大殿,和唐僧、沙僧一起迎上去,不停地称谢,感激他们的神功。
接着,国王便下令安排筵席,以表谢意。三藏说道:“先不用急着设宴。等小徒把宝贝放回塔中,再来饮宴也不迟。”三藏又问行者:“你们昨天离开国家,怎么今天才回来?”
行者便把与驸马战斗、打死龙王、遇到二郎神、打败妖怪,以及变成妖怪模样骗得宝贝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三藏、国王以及大小文武官员,听了之后都高兴得不得了。
国王又问道:“这龙婆能听得懂人话,会说话吗?”八戒回答说:“她可是龙王的妻子,还生了那么多龙子龙孙,怎么会听不懂人话,不会说话呢?”国王接着说:“既然能懂人话,那就赶紧把前前后后做贼的事情说清楚。”龙婆说道:“偷佛宝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都是我那夫君龙王和驸马九头虫干的。
他们知道你们塔上的光芒来自佛家的舍利子,三年前下了一场血雨,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舍利子偷走了。”国王又问:“那灵芝草又是怎么偷来的呢?”龙婆回答:“那是我小女儿万圣公主偷偷潜入大罗天上,在灵虚殿前,偷走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那颗舍利子靠着这仙草的仙气温养,能够千年不坏,万载生辉。拿着它到地下或者田地里扫一扫,就会出现万道霞光,千条瑞气。
如今宝贝被你们夺回去了,弄得我丈夫死了,儿子也没了,女婿丧了命,女儿也不知去向,求求你们千万饶了我的命吧!”八戒说:“正好不能饶你!”行者却说:“一家子也不用全都治罪。——我就饶了你,但你得长期替我看守宝塔。”龙婆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留我一条命,随便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行者让人取来铁索。当驾官立刻拿来一条铁索,把龙婆的琵琶骨穿了起来。行者又对沙僧说:“去请国王来,看看我们安放宝塔宝贝。”
国王不敢大张旗鼓地摆銮驾,于是就和三藏手挽手走出朝堂,带着文武百官,一起跟着来到金光寺,登上宝塔。他们把舍利子安放在第十三层塔顶的宝瓶中间,把龙婆锁在了塔心的柱子上。
行者念动真言,召唤出本国的土地神、城隍神以及本寺的伽蓝神,吩咐他们每三天给龙婆送一顿饮食,让她能够维持生计;要是稍有差错,就立即处斩。众神在暗中领命护持。行者接着用灵芝草把十三层塔一层一层地扫过,然后把灵芝草安放在宝瓶内,用来温养舍利子。
这一番操作下来,宝塔焕然一新,顿时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又像以前一样,让八方之人都能看到,四国的百姓都能瞻仰。众人下了塔门,国王赶忙道谢说:“要不是老佛和三位菩萨来到这里,这件事怎么能真相大白呢!” 行者说:“陛下,‘金光’这两个字不太好,这样的名号不是能长久留存的。金是流动变化之物,光也是闪烁不定之气。
贫僧为了您这件事忙前忙后,不如把这座寺改名为伏龙寺,这样能让它永远安稳存在。”国王听了,立刻下令更换寺庙的字号,挂上了新的匾额,上面写着“敕建护国伏龙寺”。
一边安排皇家宴会,一边召集画师,画下唐僧师徒四人的身形,在五凤楼上注明他们的名号。国王摆起銮驾,亲自送唐僧师徒,还赏赐了金银玉器,以表酬谢。但师徒们坚决推辞,一点都不接受。
这真是:邪恶的妖怪被剪除,世间万物恢复宁静,宝塔重放光芒,大地一片光明。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路途会怎样,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