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对峙神明
愤怒如汹涌的潮水，彻底冲垮了苏云心底那一丝面对神明时本能的畏惧…
不，或许从一开始，他的心中就没装下多少对神明的敬畏。此刻，他毫无惧色，直直地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目光中满是决绝。
直视神的眼眸，质问神的行径，否定神的权威。
在这一瞬间他清楚地知道，这或许是自己一生中最勇敢的抉择，一种一旦做出，哪怕前方等待着的是粉身碎骨的结局，哪怕生命即将走向尽头，他也绝不会有一丝后悔。
苏云这般觉悟，就像一颗尖锐的石头砸向光明女神的头颅，虽没有威胁但心生不悦。
只见女神原本柔和的声线骤然冷淡下来，周身散发的光芒似乎也带上了几分寒意，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冻得微微颤抖。
“你……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
光明女神站起来，缓慢走向苏云的前方。
“维斯塔利亚大陆的每个人都是虔诚的信徒，就算是被我召唤的勇者也会沉浸在信仰的轨迹上。
可你不一样，你居然去对抗世界之外的力量，居然想要对抗，召唤你的我？”
“我也是世界之外，某种程度上，我们或许处于平等的一条线上。
那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对抗？除了你高高在上，能宣判我的死刑之外，我们有什么两样？”
苏云并未被那扑面而来的滔天怒气震慑住，反而迎着她的步伐，同样坚定地向前走去。
两人越靠越近，近在咫尺。
他将脸凑近，直面着她，全然不顾对方是否有任何不悦，此刻，身体撕裂般的剧痛如汹涌的潮水，绵绵不绝，似乎在向他昭示着直视神明的代价，但他依旧紧咬着牙，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懦。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仿佛时间都失去了意义，漫长到苏云已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唯有身上那无形的压力和钻心的痛苦，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意识还未被彻底碾碎。
而后，霎时间，压在他肩膀上、仿佛有千百吨重、令他喘不过气的“石头”，一瞬间消失不见。
获得喘息机会的苏云，身体机能不受控制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由于一瞬间的不适应，苏云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你错了。”
光明女神背着手走了回去，在她身后不再被遮挡脑袋大的黑色光球迅速飞向苏云身边，开始环绕着。
而光明女神却甩了一手，黑球瞬间从这方天地消失。
满头雾水的苏云听见光明女神的解释。
“结局、对立、战火，这些并非我真正渴求的全部，坦白讲，我从未想过要让这三者中的任何一个永远留存于这片大陆。
我们所期望的，除了这场赌局，信徒的存续同样关键。”
她缓缓坐回原处，言语间流露出一丝放松的意味。
“眷顾信仰我的种族，这是身为神明的我必然会做的。
而我的朋友小黑，也在庇佑着另一个种族，嗯……准确来讲，我们并非一直都是朋友，只是在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才达成和解。”
她目光柔和地看向对方，接着说道：“你已经讲述了自己的故事，那么，你可愿意听听我们的故事？”
“嗯？”苏云疑惑，光明女神这是要闹哪样？
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会，光明女神继续说道。
“曾经，我和她势同水火，就如同光明与黑暗永远无法相融，我们二人争斗不休，无休无止，就连神界都传遍了我们之间的仇恨。
几个月前，在一个与维斯塔利亚大陆极为相似的世界里，我所眷顾的光明信徒与小黑所庇佑的黑夜信徒，因我们二人的敌对，爆发了战争。
那是一场无尽的战争，双方不死不休，我被她的挑衅激怒，失了理智，一心想着只要能让小黑那家伙背上失败的名声，让她的信徒敌不过我的信徒，在神界被这个名号压制漫长时间，我便毫不犹豫地与她展开一场争斗。
然而，正是因为我们二人无休止的争斗，致使那个世界生灵涂炭。信徒之间的战争激烈到让整个大陆分崩离析。
直到我们被信徒惨痛的死亡唤醒，才惊觉……信徒因我们的冲突，已所剩无几。
呵……
你可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一眼望去，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只剩下两个未长大的孩童，还在悲痛欲绝地厮杀。”
“……”
苏云沉默不语，光明女神那沉重的话语，似乎裹挟着无尽的哀伤，连她的语气都变得略带悲痛。
“信徒……即便神再怎么故作洒脱，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你们，是我们力量的源泉，是神力的根基。
我满心悲哀，小黑亦是如此，待我们彻底冷静下来，便主动向对方发出邀请，进行了一次至关重要的会谈——一场关于‘停战’的会谈。”
“所以，这就是你们握手言和的原因……”苏云喃喃道。
“嗯，我实在不愿再因我们之间的敌意，亲手毁掉另一个世界。
虽说表面上我们握手言和了，但问题并未得到彻底解决，我们之间依旧谁也不服谁，不愿意主动低头，于是，经过三天三夜的激烈讨论，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不再发动完全的‘神战’，而是以赌局来决定胜负。
至于赌局的内容……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你似乎已经猜到了。”女神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苏云身上。
“勇者，和魔王……？”苏云试探着问道。
“预言既是赌局的开端，也是赌局结束的标志。
我押注的筹码是勇者，是你以及像你一样的人；小黑的筹码则是魔王，她所选定的魔王，而辅助双方的，分别是教廷和魔将。
每当勇者斩杀魔王，或者魔王战胜勇者，这一局赌局便宣告终结，胜利的一方也随之显现。
到那时，无论愿不愿意，我们都必须出面阻止后续的战争，避免更多无辜信徒的死亡，当然，为了更直观地观测赌局进展，我以圣女作为媒介，以便亲眼见证一切。”
“……即便魔王和勇者任何一方侥幸活下来，你们也会……所以这才是没有任何一位魔王和勇者幸存下来的真正原因？”
光明女神轻轻耸了耸肩，神色平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淡然。
“至少，这总好过世界毁灭，不是么？”
“太差劲了！这算什么解决方式？”
光明女神并未因苏云的激动而恼怒，只是微微摇头。
“可在我们看来，这已然是一件幸事。
有些时候，幕布并非意味着遮挡了一片美丽的星空，很有可能，在这层保护之外，是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
二人之间再度陷入了沉默，这沉默如浓稠的墨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云胸口发闷，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沉重的负担，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她为什么要对我一个渺小的人类，说明这些事情？她难道就不怕我回到维斯塔利亚大陆后，将这些惊人的秘密四处宣扬吗？
一旦这些真相大白于天下，双方信徒的信仰都可能面临彻底崩塌的危机。
当他们意识到，神从未真正眷顾过他们，自己仅仅是神手中赌局的筹码，甚至在更久远的过去，不过是神用来相互敌对的工具，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混乱的景象？
……不。
苏云突然心中一凛。
她似乎早就断定，我根本没法把这些事情带回去。
这么说来，我会死？那瑟莉儿呢，她也难逃厄运吗？
想到这里，苏云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恐惧和担忧在心底肆意蔓延。
……
不知时光流逝了多久，刹那间，他毫无征兆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肆意而畅快，这是从未有过的开怀，像是挣脱了某种长久束缚的欢呼。
“你在笑什么？”光明女神神色平静，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目光直直地落在苏云身上。
苏云抬手擦去笑出的眼泪，嘴角依旧挂着一抹不羁的笑意。
“我只是在笑……不知不觉间，我竟然战胜了你们。”
女神闻言，眉头微微一蹙，闪过一丝疑惑，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赌局啊，这场被你们视为胜负关键的赌局。”苏云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你不是说勇者和魔王是你们赌局的筹码吗？而我，作为其中一枚筹码，居然联合了另一枚，在预言的笼罩下，亲手创造了和平。
今天你们降临于此，想必是因为今天正是这场赌局的关键节点吧？在这个节点上，你们将依据勇者的胜利或是魔王的胜利来判定输赢。
可恰恰在这个决定命运的节点上，我让你们二人都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你们精心筹备的赌局，没有一个人胜出，而真正的胜者，是带来这一切改变的我，不是吗？”
“怎么！？”苏云向前踏出一步，挑衅般地看向女神，“你是想打破你们自己定下的预言，违背赌局最开始的规则，杀死我和瑟莉儿吗？还是说，你打算除掉我这个胜者，将这个赌局重新洗牌？
但你们不妨想想，这么做之后，你们曾经定下的神谕，在维斯塔利亚大陆还能有一丝一毫的效力吗？
历史会记载厚重的一笔：勇者苏云和魔王瑟莉儿达成和平共识，但却在下一时刻苏云被女神传送走，而后亲手再次掀起战争风云。
你的信徒还会继续信奉你们吗？”
……
“哈哈哈哈……”
光明女神也笑了起来，赞赏般的拍拍手。
“有趣。
可我并未说过，我会把事情做的如此之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