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点拨了许纯之后,回到房内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先前在自省苑里,洪公公虽给他准备了被褥等物,却都是打地铺所用,硌得慌。
不想刚洗了澡还未躺下,便给下人通知,说老爷子许定山找他。
许良起身去了农园。
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在抽烟,见到许良后抬手甩了一支。
许良接过,熟练点燃,吸一大口,再长长吐出,被禁足多日的憋闷消失大半。
老爷子意有所指地问:“怎么样,爷们?”
他虽坐着不动,面上、眼里却有掩盖不住的激动。
从顾春来、胡禄等人的回信中他已经提前知道了河西之战的结果。
也知道了东城之战、奇袭平阳、史纲阻击左起等事皆是许良的手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大孙子许良人在长安没出门,却可以出计左右千里之外的河西之战!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当年阻住他的老对手王景,竟也在这场大战中被俘!
这等于是大孙子给他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想到许良因此事受的“委屈”,他又难免担忧。
面对老爷子的担忧,许良淡淡道:“还好。”
“还好?”老爷子疑惑,“没有灰心丧气?”
在他看来,许良年少轻狂,正得陛下圣宠,明明忠君为国,却仍被陛下猜疑,将其留在宫中看押。
即便他猜出这是女帝故意做给旁人看的,却也担心许良会因此心生挫败、委屈之感。
少年人被冤枉,被怀疑,不该是心怀怨愤,愤世嫉俗吗?
可听许良的回答,似压根不在意这些。
便连他的神色也是一片淡然。
这反应着实让他意外。
许良微笑看了一眼老爷子,“爷爷是不是想跟孙儿说,为臣子者大不易?”
“这……”许定山不知如何应答。
他的确是想说这个来着,没想到这也被许良想到了。
他心生感慨,儿孙没出息的时候担心,现在太出息了他还要担心。
许良三口两口抽完烟,笑道:“爷爷太小看孙儿了,知道一件事的真相,也知道结果如何,便不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许定山不由怔怔看向许良,大为触动,这臭小子说的话……好有哲理!
许良长长吐出一口烟,“爷爷,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孙儿想先回去补个觉。”
许定山彻底愣住,这臭小子,跟老子摆起谱来了!
不过他还是摆了摆手,没有将许良被看押时他的担心、挣扎说出来。
他叫许良过来,也不过是想确认许良无恙罢了。
在许良起身欲走,他又想到什么,“等等!河西虽然大捷,可接下来我大乾跟魏国已经不宜再战,陛下若是问计于你……”
许良呵呵一笑,摆手道:“放心吧,已经定了,跟魏国和谈!”
许定山神色一凛,这也提前商议好了?
“刘怀忠呢?”
“通敌卖国,估计要抄家!”
“这……”许定山心生慨叹。
跟刘怀忠明里暗里争了那么多年,万没想到刘家会是这个下场。
……
长安城,刘府大门口。
由刑部、吏部、大理寺、禁军等部堂官牵头,带着禁军,将刘府层层包围。
主母钱氏再难维持往日的镇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会这样?”
“老爷乃堂堂大乾镇东将军,奉旨征讨魏国,没有功劳倒也罢了,怎么还被安上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刘能,先前要你在皇宫打探消息,你到底打探的什么!”
“你不是说许良被陛下申斥,被收押在天牢里吗?”
下人刘能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回,回夫人,咱们上当了!”
“上当?”
“是,是陛下将其留在宫中,故意让人放出他被收押在天牢的消息。
背地里,他在皇宫里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什么!”钱氏瞪大眼睛,“这些消息你为何先前没打探出来?”
刘能满脸惊恐,“先前陛下下旨,故意封锁消息。
眼下河西战事已定,再没人封锁消息了……”
“夫人,此事非小人不尽力,实在是有心无力。当务之急,还请夫人赶紧想想办法,怎么度过这场难关吧!”
钱氏也慌了神,“外面都是官兵,我能有什么办法?”
恰在这时,一满脸褶子,黄面无须的老人从旁走出,淡然道:“夫人可想好了,要老夫带哪个少爷离开?”
钱氏闻言望去,正是裴旻。
“这……”
钱氏满脸苦涩。
她知道,外面官兵围堵,刘家在劫难逃。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忍心看着三个儿子随刘家的覆灭而丧生。
生死存亡之际,她想要裴旻保她儿子一命,也算为刘家留下一点骨血。
只是三个儿子都是她心头肉,保哪个都让她为难。
裴旻也等得不耐,“夫人,禁军围堵,再迟些便是老夫想走也困难,再不做决定,老夫便独自离开了!”
前世内心天人交战,把心一横,“就三儿吧。”
刘三,大名刘闯,聪明伶俐,深讨钱氏欢心,已经十五岁。
裴旻点头,“夫人放心,我会将其抚养成人,并教其一身功夫!”
说罢,身子一扭,转身离去。
钱氏内心悲戚,喃喃念叨:“儿啊,你以后可要好好的,走得远远的……娘再也不能看着你娶妻生子,开枝散……”
她猛然想到什么,急忙朝外跑去,“裴先生,等等,等等!”
平日沉着冷静的钱氏此时像发疯了一般在府内奔走,想要找到裴旻。
她陡然想起了裴旻近来在府上的所作所为——他会阉了所有男人!
换而言之,她的儿子一旦跟了裴旻,有极大的可能会被裴旻给阉了!
然而府内人心惶惶,狼奔狗突,到处都是人,她压根找不到裴旻!
心生绝望的钱氏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凄厉长啸:“不——”
与此同时,
戴上斗笠,裹着一个少年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裴旻回头看了一眼刘府的方向,眯眼冷哼,面带恨色。
少年满脸泪水,“爹,娘——”
裴旻沉声喝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你若是舍不得自己爹娘,现在掉头回去,我不拦你,到时候你们刘家满门整整齐齐被皇帝砍了脑袋,一家人整整齐齐。”
刘闯浑身颤抖,连声音都变小了起来,却终究没敢起身回去。
裴旻面露鄙夷,面上却点头道:“这才是你作为刘家子嗣该做的。”
“想想看,是谁害得你刘家如此?”
“是女帝萧绰,是许良!”
“他们狼狈为奸!”
“他们该死!”
说到后面,裴旻满脸戾气,声音也不受控制地变得尖细。
然而刘闯满心悲戚,压根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双目猩红,满脸泪水,受到裴旻影响后跟着怒吼:“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裴旻脸上露出病态的得意,笑问:“你想不想报仇?”
刘闯下意识点了点头。
裴旻萧荣愈发灿烂,“好,我也见你根骨绝佳,正适合练我的绝学——《辟邪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