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基层医院职工不能像大城市的医院那样休礼拜天，因为医务人员比较少，工作很忙，再就是农民做事一般都不讲星期天，医院也必须适应农村的生活习惯，所以，不论星期几，大家都照常上班，除了春节期间病人少，每科室只留一名值班人员，平时都是按工作排班出勤。这样，程启琨和赵国凡见一次面都非常不容易，只能等各自的工作都能安排好了，要连续休两天假以上才能相会，因为两家医院距离远，一天赶来回有点累，尤其是还有几处比较陡的山坡路段，有很多石头，不太好走。那时信息不发达，单位办公室倒是有一部电话，可不敢长时间占用聊天，鸿雁传书便成了他俩联系的最好方式。
过了没几天，赵国凡的信就飞来了，内容写的都是对爱充满激情和希望，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程启琨也及时地给她回信，他过去没写过情书，不会说肉麻的情话，写信也总是跟写其它文学作品似的很讲究修辞语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篇故事呢。他们俩就这样你来我往，把悄悄话寄托在一片片纸张里飘来飘去，书信有无限的想象空间，可以任意发挥；他俩就像两只比翼鸟在爱的时空里翱翔，饿了，共同觅食；累了，就停留下来，找一个蜗居一起栖身；又像是两只鸳鸯在爱的长河里自由自在地戏水，永不分离，直至到达幸福的彼岸，一对初恋的青年男女，享受着爱和被爱的幸福。
1984年春节期间，程启琨和赵国凡都在各自的岗位值班，从腊月三十早上至正月初五早上连续值班五六天，等其他医务人员过完大年后正月初五都上班了，他们才能休假，这样他俩就可以在一起多待几天啦！对于他俩来说简直是莫大的幸福。在腊月二十三小年的时候，他俩就约好在除夕夜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打电话互致问候，程启琨除夕夜里值班，提前几分钟便赶到医院办公室电话旁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钟表指针都指向12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他俩心情都很激动！互致问候，又拜了年，不能说过多的话，因为正在值班。正月初五那天，他俩开始放假了，赵国凡得先回家看望父母，程启琨虽然没有了父母，他也必须去家里看看兄嫂姊妹，自从他小时候能记事开始，每年春节都是在家里过的，今年是头一次没在家里过年，他回家见到村里人和家人都感到很亲切，大家都互相拜拜年，问声“过年好”，说说吉利话。
程启琨和赵国凡约好了正月初六上午九点在县城照相馆门口相聚，程启琨早早就到约会地点等她，不时地东瞅瞅西望望，节日的县城满大街都是人，就是不见她的身影，忽然，一双冰凉的小手从背后蒙上了他的眼睛，不用猜就知道是她来了，两人高兴地互相问候过年好，这时，赵国凡惊奇地发现照相馆门口橱窗里摆放着梅艳冬的半身照片，忙指给程启琨看：“你看！你看！那不是梅艳冬吗？”程启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是嘛！只见照片上的梅艳冬格外美丽，脸上绽放着甜甜的微笑，那么纯朴自然，不用说，肯定是因为她人长得漂亮，相片照得好看，所以在宣传橱窗里展示。程启琨在照相馆门口站了半天，只顾往大街上看寻赵国凡的身影，后悔没往橱窗里看一眼，现在看到梅艳冬的照片，勾起了他美好的回忆，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和她在一起的场景，在民兵训练基地，她给他吃又甜又脆的大苹果，他俩在大青山上拥抱，一起看电影，交换保温杯，还有她做的肉饼很香……可惜，自己不能再去找她，哪怕是想吃肉饼也不能再去打扰她了。赵国凡见他呆呆的发愣，大声说道：“嘿嘿！见到美女就欣赏不够了是吧？小心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他激灵一下从回忆中醒来，赶忙笑道：“竟瞎说！就是感觉有点意外！”他俩手挽着手吃着冰糖葫芦，一边说笑一边在大街上逛，城里最大的百货商场门口有两个大音箱，正播放着王洁实谢莉斯唱的《祝愿歌》，有几个年轻人因为爱听歌曲，逗留在商场门口边听边跟着节拍点头跺脚。赵国凡像快乐的小鸟一样，异常兴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一会儿他俩溜达到了电影院门口，赵国凡提议：“我们看一场电影吧！”程启琨应道：“行！看看现在放映的啥片子？”她撒娇地说：“不管啥片子我都想看，就是想和你一起看嘛！”他顺从她的意思道：“好吧！我去买票。”赵国凡还从未跟心爱的他一起看过电影呢，今天是头一次，她高兴极了！他俩找个台阶坐下，边吃瓜子边等待电影开场。
电影院门口的水果摊前围了一群人，忽然，一阵骚乱，听到有人吵嚷，程启琨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赶紧凑过去，一看不是别人，是赵汉博和苏金玲夫妻俩跟一个人吵架，只见赵汉博揪着一个留着长头发、小胡子的小伙子厉声呵斥，程启琨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小伙子是个小偷，赵汉博和苏金玲也是来看电影的，刚才苏金玲正在买瓜子，这小偷便乘机偷苏金玲的包，被赵汉博当场抓住，揪住他的头发不容分说先搧了俩耳光，然后非要把他扭送派出所，他用力挣扎着不肯去。程启琨上前仔细一看那小伙子的脸，认出他是高阳镇梁河湾村的，名叫肖振强，是高阳镇附近臭名昭着的地痞，平日里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什么坏事都干。就在去年夏季，肖振强曾在夜晚潜入高阳镇医院女宿舍盗窃，次日便追回了赃物，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高阳镇医院的护士长已经四十岁了，因为人比较胖，大家都亲切地叫她“胖姐”，她家离医院八九里远，天天回家太累，她和青年护士缪小颖同住一个宿舍。胖姐是能吃能睡的人，不论何时，只要往床上一躺，头挨着枕头一会儿就打呼噜。去年暑热时节，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一个贼人悄悄划开了她们宿舍门边的纱窗，伸进一只手打开了门插销，开门进入室内。胖姐睡得正香，缪小颖听到了动静，吓得蜷缩一团用毛巾被蒙住头不敢动弹、不敢出声，从缝隙中偷偷瞄着贼人，能看出是个男人，但看不清脸，只见他乱翻她们的衣服，看那意思是在掏衣服兜找钱包，可惜没有，那贼张开双臂一划拉，把她俩挂着的衣服都抱走了。那贼人就是肖振强，他经常打架斗殴，不是打伤别人，就是被别人打伤，都要来医院上药包扎，跟好多医生护士都认识，医院的犄角旮旯他都熟悉，所以，他便趁夜深人静摸进女宿舍偷盗。肖振强回到家里把衣服往炕上一扔，翻了半天，一毛钱也没有，很是泄气。天亮后，他看了看这几件女人的衣服家里没人能穿，扔了可惜，就把这些衣服都送给了他大姐，他大姐比较讲究，把这几件衣服又洗了一遍晾在院子里。巧的是他大姐跟护士长胖姐是邻居，两家之间没有院墙，只有一道很矮的玉米秸寨子。胖姐丢了衣服，大热天的没有换洗的哪行？次日上午便回家找衣服，这下可好，刚进家门就发现自己昨晚丢的衣服在邻居家院里挂着哩，嘿！胖姐可真来气了！原来昨夜入室行窃贼竟然是自己的邻居，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把偷来的衣服晾在院子里，要知道胖姐也不是好惹的！她朝着邻居家大声喝道：“家里有没有人？快给我滚出来！”肖振强大姐在屋里听出来是胖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友好，心想：平时姐俩关系不错呀！从来没红过脸，今天这是怎么啦？她赶紧跑出来，见胖姐一脸怒气，忙问：“胖姐您这是怎么啦？谁惹你了？”胖姐指着晾晒的衣服说道：“这些衣服哪来的？”肖振强大姐不假思索地说：“是我弟弟强子（肖振强大姐总是习惯称呼弟弟“强子”）今早上给我送来的，咋的啦？”“咋的啦？昨天夜里一个贼人进入我们宿舍行窃，把我们的衣服偷走了，晾晒的这些都是，哦——原来那个贼是肖振强啊！”“胖姐，您这话可是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胖姐就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肖振强大姐如梦方醒道：“哎呀！该死强子，挨千刀的，害得我好苦哇！”只听胖姐说道：“我告诉你，肖振强这是入室抢劫，罪过不轻呢！这些衣服你不许动！我马上去派出所报警！”这下可肖振强大姐可吓毛了，赶紧跑过来紧紧抱着胖姐死活不松开，央求道：“我的好大姐，你千万别报警，我倒不是替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说情，这事闹大了我还哪有脸在咱村里待呀！咱姐俩往后可咋处啊！好姐姐，别的不说，你就冲咱们邻居这多年的交情，好吧？”胖姐还是不言语，肖振强大姐又说道：“要不我把天杀的强子找来，你狠劲儿骂他一顿，打他也行，完了我做东，好好请请你们，行吧！衣服一会儿晾干了我叠好了还给你，好在你也没有啥损失，大姐就饶了我吧！你说咱们姐俩也别因为这点破事伤了和气不是？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呢！”胖姐一听也是，大家本来都是好邻居，还是别撕破脸的好，于是胖姐笑道：“那好吧，看在我们是好邻居的份上，这事就拉倒吧，你也不用请我，我也懒得骂强子，再说我跟他一会还经常见面呢。”肖振强大姐一拍巴掌笑起来：“胖姐你真好！真是我的好姐姐！好邻居！”胖姐“扑哧”一声笑道：“行啦行啦！刚才你都说了‘远亲不如近邻’，往后咱们还是好姐妹！”两人哈哈一笑，事情就算过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