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身子一颤,紧搂着贾环,缓缓转过身来,瞧向那张令她生厌的面孔。
众人亦随之回头,只见王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气势汹汹地踏入进来。
王夫人面色阴沉,眼中透着威严与恼怒,不满地扫过在场的婆子、丫鬟,若不是有人前去报信,还真让赵姨娘带着贾环离开了,
而后又将目光冷冷地盯着赵姨娘和贾环。
“赵姨娘,你这是要翻天不成?环儿为宝玉祈福,此乃他的本分,你竟敢擅自做主带他走?”
赵姨娘心中虽惧,然此刻为着贾环,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梗着脖梗说道:
“二太太,环儿已然抄了这般久的经,人都累得不成样子,您就饶了他吧!”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
“饶他?宝玉现今还卧榻之上不得起身,阖府众人都在为他祈福,让贾环抄经为其兄长积福,这本是他应做之事!
他若真心为宝玉着想,就该老老实实抄写,而非在此偷懒耍滑!”
赵姨娘涨红了脸,瞧着王夫人那冷漠中带着厌恶的神情,心中甚是气愤:
“您这般能说,为何不提那贾宝玉是因何才遭了罪!
“宝玉乃是太太的心尖肉,可环儿亦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凭甚就要我们环儿受苦受累!
您素日里就偏袒宝玉,对我们环儿百般挑剔,今儿个还如此逼迫!”
王夫人怒目圆睁,未曾料到赵姨娘竟敢这般同她顶嘴,上前指着赵姨娘骂道:
“你这刁钻泼辣的贱货!平素就教导不好贾环,令他整日里不学好,到处惹是生非!
今日还敢在这佛堂撒野,简直无法无天!”
赵姨娘听到王夫人这般辱骂贾环,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撂下挑子,将贾环护在身后,大声叫嚷道:
“哼!您说环儿无法无天,那宝玉呢?
您怎么就只字不提他缘何今日躺在榻上?他难道就没犯过错?为何就只他躺在榻上?
那林府门前大闹一事,闹得满城风雨,险些没把老太太与老爷气个半死!
这不也是犯了族规?怎不见您这般严厉斥责?偏生只拿环儿撒气!”
王夫人一听,满脸不敢置信,气得浑身发颤,手指着赵姨娘,声音都变了调:
“你...... 你竟敢拿你那孽障与宝玉相提并论!
宝玉可是老爷的嫡长子,将来是要撑起这贾府门户的,些许差错,自然要严格教导。
哪像你这没规矩的,把贾环教得不成样子,整日里偷奸耍滑,心怀不轨!”
在场一众婆子与丫鬟皆大惊失色,纷纷难以置信地望着赵姨娘。
这还是她们所熟识的赵姨娘吗?今日竟敢在二太太面前耍起威风!
人群中的金钏眼见赵姨娘竟敢折了王夫人的面子,当下悄悄后退,跑了出去!
赵姨娘冷笑连连,见事情已至这般田地,索性豁出去了,敢这般欺压贾环,那便是丢了性命又何妨。
而后瞪着王夫人毫不客气再次开口道:
“嫡长子?!那又如何?难道庶子就不是贾家的血脉?难道环儿就不是贾家的种吗!?
环儿虽不及宝玉风光,可那也是勤勤恳恳的,从未惹事生非!
您口口声声说教导,实则是偏心眼儿!
宝玉犯了那般大的错,不过是挨了顿打,调养些日子便罢了。
如今不过是让环儿抄几本经书,您就这般不依不饶,这还有天理吗?”
王夫人怒极反笑,指着赵姨娘的鼻子厉声呵斥道:
“好个赵姨娘,平素瞧你闷声不响,今日倒是露出真面目了!
竟敢在这佛堂之上,胡搅蛮缠,颠倒黑白!
来人呐,把这疯妇给我拉出去,好好教训教训,让她知晓什么叫尊卑有序!”
几个婆子闻听,面露难色,犹豫着不敢上前。毕竟赵姨娘虽是妾室,但也是贾府正经主子,这般直接动手拉扯,恐日后落个不是。
赵姨娘见状,愈发张狂,两腿岔开,双手叉腰,高声道:
“怎么?不敢了?
二太太威风惯了,以为人人都惧您不成?
那么有能耐怎么不去把玌哥儿叫来,让他趴在这给宝玉写经颂佛岂不美哉!!!
可你敢吗?!!
今日我就把话撂这儿了,环儿这经,不抄了!
您若真要动粗,我便去老太太跟前讨个说法,瞧瞧这荣府到底是谁当家作主!我今儿个就是豁出去了,便是丢了性命又有何惧!!!”
此时,佛堂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众人皆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
所有人都未曾料到事情竟发展至这般地步!!!
贾环站在赵姨娘身后,又惊又怕,紧紧攥着赵姨娘的衣角,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大胆,竟敢与王夫人这般针锋相对。
而王夫人听着赵姨娘居然提起贾玌,气得脸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却一时也不知如何骂回去!
“这是在作甚?成何体统!在佛堂之地,如此喧闹,不怕亵渎了神灵?”
佛堂外传来一声沉稳而威严的声音!
众人皆是一惊,忙转头看去,连忙松了一口气,原是贾政来了。
贾政面色凝重,极为难看,迈着大步走进佛堂。
他先是扫了一眼现场剑拔弩张的众人,眉头紧皱,而后目光落在依旧互不相让的赵姨娘和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见贾政来了,眼眶泛红,委屈道:
“老爷,您来得正好。
赵姨娘实在是太放肆了,在这佛堂公然顶撞于我,还纵容贾环不遵吩咐,不肯好好为宝玉抄经祈福。”
赵姨娘见贾政到来,心中虽有些畏惧,但想到贾环所受的委屈,还是壮着胆子说道:
“老爷,我也只是心疼环儿。他已经抄了许久的经,累得不行。况且宝玉出事,凭什么都要环儿来承担?”
贾政脸色一沉,看向赵姨娘,语气严厉道:
“你莫要再无理取闹。宝玉如今受伤,阖府上下忧心,让贾环抄经祈福也是为了兄弟情谊。
此举实乃明智之举,这传出去也不忘为一段佳话!
你身为长辈,不但不加以教导、以此为荣,反而在此胡搅蛮缠,成何体统?”
见此一幕,跟在贾政身后的金钏露出微笑,邀功似的眼神望向王夫人。
王夫人见贾政一来就偏向自己,想来便是金钏再来时向贾政说了些什么;
心中不由暗自得意地冷哼一声,极不易察觉地向金钏点了点头,示意她做得不错。
金钏微微福身,眼中闪过一丝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