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告诉我,秦有时现在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腿脚已无大碍,她还递给我一个册子,上面是秦有时在病中所写下的,一些治病的法子。不仅有治腿伤的,还有其它的疑难杂症。原来他也没有闲着呢。
我拿起册子来,感觉十分亲切,马上便翻开看了几页。这时常云昇回府了,一见面,就将阿英好生夸赞了一番,说阿英又立下了汗马功劳。
阿英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将军过誉了。陈宣丽也跟着站了起来。常云昇这才留意到,先是一怔,然后说到:“你们倒像是两姐妹似的。”
我还在埋头翻着册子,常云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说道:“墨渊,你看什么呢?”
我才抬起头,笑道:“这是有时托阿英带过来的,他写的东西,很好看的。”
常云昇的眼神立即不一样了,他凑上前来,扫视了一眼,阿英和陈宣丽见了,便悄悄地笑。常云昇马上说道:“阿英,你也累了,明天还要上朝,早点歇息吧。”
阿英却向陈宣丽笑道:“陈姑娘,你也是会武的,我现在闲得无事,不如去我院子里,咱们来练练手?”
陈宣丽一听,求之不得,两人齐声说道:“我们先走了。”然后肩并肩,昂首挺胸地出门了。我看他二人的步伐,都是那般齐整,连背影也和谐得很。我知道,从此她们是臭味相投了。
常云昇凑到我跟前,说道:“看的什么,我也想看看。”
我把册子递到他眼前,说道:“看吧,将军现在好像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啊。”我意味深长地笑着,常云昇的脸色微变,其实我是起了疑,他为何会趁乱在月行山的书房里拿东西,他又拿走了什么?他低下了头,翻起了册子,一面笑道:“原来秦兄是高人呢。”
我笑道:“将军也是高人啊。”
常云昇翻了翻册子,又问我秦有时的状况。他说其实也很想秦有时,若是秦有时痊愈了,还希望他回来,自从秦有时走了,他的身边便是冷冷清清的。
虽然有应知天,但应知天话少,他自己话也少,虽然还有长勇,但长勇终不似秦有时那么有趣。这个人,怎么还挑三拣四的。我当然也想秦有时快来,然而我担心,秦有时未必会回来。
看着我锁起了眉,常云昇柔声说道:“墨渊,你放心,秦兄会回来的。”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他呢,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回去看看,说不定我就不回来了。”
常云昇吃了一惊,说道:“墨渊,难道你真的,真的,”他憋红了脸,说话都艰难起来了。他又低下头,将那本册子翻来覆去地翻看着,好像在查找什么证据。我说道:“其实我和秦有时是有婚约的。”
我是故意这样说的,不过,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当我因为脸上的胎记,难过得大哭的时候,秦有时确实这么说过。当时我也听了进去。
如果秦有时真的不回雍城了,我回去陪他,也不亏的。秦有时的脸,我是喜欢,那双狐狸的眼睛,最是诱惑人。只要他不开口,就很完美了。我们一起采药,行医,也是完美的结局。
常云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将册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说道:“墨渊,我不同意。过几日我差长勇回去看看,只要他好了,就赶紧回来。除非他亲口对我说,他一辈子不出来了。他离了我这些日子,我也是不习惯。”
说闹了一阵,拉扯过来,拉扯过去。常云昇说道:“墨渊,你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认识你的时候,你温柔害羞,像个容易受惊的兔子。”
我忽然想到了阮玉琴,大约世间的男子,还是最爱这一种,来自江南的阮玉琴,温柔似水,眼睛里全是水,笑里也是水,整个人都如水一般。看她一眼,楚楚可怜,令人肝肠欲断。
于是我们又说到了兰心堂。常云昇突然对我说:“墨渊,心堂近日把自己扎得不成样子,流了好多血。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医治阮姑娘呢?”
我问道:“这个兰公子,真是爱极了阮姑娘啊,这世间的爱情,我也见过,还没见过这一种。”
常云昇又给我介绍起这对旷世恋人来。兰心堂不过是看了阮玉琴一眼,就发誓此生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后来阮玉琴又因为正室的迫害瘫在了床上,阮玉琴从来没有怨过一句,兰心堂便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好好守护她,若阮玉琴再受到半点伤害,他便不配活着。
我饮了一口茶, 笑道:“阮姑娘如此貌美,自然有人为她走火入魔。不像我这样,姿色平平。”
常云昇笑道:“墨渊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我看你至少有五分颜色,再说爱一个人,又怎是因她的容貌呢。”
常云昇说话不动听,但我相信他是真诚的。那双久经沙场的眼,偏透出孩童般的天真纯澈,好像这一刻,他就是一个不会撒谎,认认真真回答大人问题的小孩。
我看了他一眼,忍住了想笑的冲动。常云昇又对我说,让我开一些药给兰心堂,他把自己扎得太狠了,一身都疼,上朝的时候,连圣上都看出来了。
兰心堂看着柔弱,却还真是有勇气,估计就算 把自己扎成筛子,他也是毫不犹豫的。我现在开始怀疑,他有自虐倾向了。我说道:“开什么药,那是他自找的,我这儿也不是什么药都有。”
常云昇又笑道:“墨渊,不如还是你去给阮姑娘扎银针吧,你们也很有话聊呢。”
我才不想去呢,我与常云昇对视,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听好了,我和阮姑娘没什么可聊的。再说兰心堂又抠门得很,别人家请我去看病,总得表示表示,他倒好,不懂行情的哦。”
常云昇有些尴尬地笑了,说道:“墨渊,那是他以为,凭我们的交情,他若是给你钱财,便是拿我当了外人,你既如此说,我替他赔不是,我来替他给。”
我挥一挥手,其实也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不喜欢兰府那阴沉沉的氛围,也不大喜欢兰心堂。兰心堂偏宠小妾的做法,让我不悦。
常云昇却为他们的爱情而感动,还觉得我也应当感动一把。在我们的圈子里,妻是妻,妾是妾,这得分明白啊。一个男人,为了妾连命都不要,怪不得兰府的名声都不怎么样。
常云昇又整不会了。他说道:“墨渊,咱们别说别人了,咱们说说自己的事吧。”
他终于有一点开窍了,他要再说兰心堂,我真的要抬腿走人了。
阮玉琴的病反正是治不了,我也把扎针的技巧教给兰心堂了,相信以他对阮玉琴的痴迷程度,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创造奇迹。
我站了起来,笑道:“将军,我们的事,有什么事?”在常云昇心中,我是重要的,但有多重要呢?会像兰心堂那样,为了一个阮玉琴,天塌下来都不顾吗?我觉得常云昇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由得淡淡一笑。
常云昇说道:“听说你二姐要成亲了,还是和陈王的三公子?”
我嗯了一声,他还是不知道主题啊。我说道:“陈东城也算有才貌的人,家世也好,对二姐还特别上心,非她不娶。才见过两次面,便要成亲了。”
常云昇说道:“墨渊,再等一等,我就娶你。”
他要娶我的话,也说了好几次了。但我宁愿一次也没有听到过,八抬大轿就直接落到我家大门口。我知道还不是时候,但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皇帝不愿意他娶我,只是没有明说罢了,还说什么我们八字相克,最好晚婚,以免有灾祸。
常云昇又说道:“我给你一样东西。”
我懒懒地看着他,他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把梳子,是一把新月形的玉梳。我笑道:“这梳子倒是做工精美。”他说道:“我见你发质有些干,我询问了管家夫人,说是用玉梳有好处,还有皂角,桂花油,都不错的。”
我含笑收下了玉梳,我自己倒还没有察觉的事,他却发现了。这一刻,我恨不得马上嫁给他。其实他和兰心堂走得近也没什么不好,他只要认定了我就是了。
阿英和陈宣丽回来时,我和常云昇有说有笑地饮茶,阿英对陈宣丽说道:“将军原来不爱饮茶的,只有和月小姐在一起,他才能坐这么久。”
我害羞地笑了。
我和陈宣丽想要离去时,阿英已经约了陈宣丽下次见面。常云昇感慨道:“这便是一见如故了。”
常云昇要我将秦有时的册子留下,我说道有什么可留下的,又没有别的话。常云昇说道:“你看,秦兄在这页的下面写了,想墨渊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常云昇又翻了一页,说道:“这一页,他写了一句,将军,我想你了。”
是的,秦有时将每一个人都问候到了,却唯独没有提到一个人的名字,南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