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破旧的木头门被一脚狠狠踹开。
陆从文挟持着陆晚音,一头往院子里扎了进去。
身后紧追不舍的侍卫们团团将庭院包围住,侍卫首领面色阴沉,抬了抬手,对一旁的暗卫吩咐:“去!快去禀告王爷!”
“是!”
院子里,一扇被铁链缠绕住的房间映入眼帘。
隐隐能听见房里传来细微的拍打声,以及女子沙哑的求救声:“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陆从文眸色一紧,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妹妹。
回眸瞥了眼院门外乌泱泱的一片人头,忽然一剑朝铁链劈去。
锵的一声,铁链一分为二,掉落在地。
陆从文抱着怀里的妹妹,用脚将房门顶开,一道瘦小的身影蓦然从房里倒了出来,正趴伏在门槛处。
二人双双定睛一瞧,陆从文发出一声惊呼:“小婵?你是晚音身边的丫鬟小婵?你,你不是被火活活烧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人正是小婵!
当初陆晚音“假死”后,小婵最为伤心,几日哭晕在地,还要撞柱子随主子而去。
陆从文那时还抱有一丝的奢望,幻想着死去的人不是陆晚音,就带着小婵过去指认,这事传到了摄政王耳中,摄政王一则担心小婵会发现什么端倪,二则晓得陆晚音和小婵主仆情深,若是小婵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只怕陆晚音来日恢复了记忆,会怪罪摄政王。
如此,摄政王便又设计了一出假死。
命人在小婵所住的院子附近点火,假意把小婵活活气死烧死,实则早已经命令手下再度来了一招偷梁换柱。
将小婵囚在此处,寻常除了不让人随意出来跑之外,也算好吃好喝养着。
陆晚音在看见小婵的一瞬,心脏蓦然狠狠跳了跳,尤其看见小婵面色苍白,头发散乱的狼狈模样,心尖就像是被细长的针扎了一样刺疼刺疼的。
“啊,夫,夫人!”小婵万般难以置信,在经历了短暂的失语后,猛然往陆晚音身上扑了过来,用沙哑的嗓音嚎啕大哭,“夫人!真的是夫人!小婵没有做梦吧?是不是小婵也死了,所以才终于能看见夫人了?”
陆从文不合时宜地从旁冷冷开了口,牙齿咬得咯噔响:“什么叫作你也死了,才能看见晚音?难道我也死了么?”
奈何小婵眼里只有她家的夫人,压根就没有他这位二公子!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将陆晚音接了过去。
陆从文到底是个男人,哪怕是亲兄妹也须得一些避讳。
当即就松了手,任由小婵将陆晚音搀扶着坐到了一旁的长凳上,自己则是捡起角落里的门栓,从房里将房门死死堵上。
等再转过神时,陆从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那个傻乎乎的婢女居然胆大妄为到伸手去探陆晚音的鼻息!
一边探,眼泪还一边哗啦啦流:“夫人,夫人您怎么不说话,也不会动啊?明明还有气的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陆从文走上前,沉着脸并指,替陆晚音解穴道。
身子方一能动,陆晚音就迫不及待地捧住了小婵的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急地问:“小婵,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你现在感觉好不好?”
“呜呜呜,夫人,真的是夫人!”小婵哭着扑了过去,跟陆晚音抱了个满怀。
陆从文看着抱头痛哭的主仆二人,听着自家妹妹一口一声叫着小婵,额间的某一根青筋突然间跳了几跳。
强压着怒火,沉声问:“你没有失忆?”
“什么失忆?谁失忆啦?”小婵傻乎乎的,望了望陆从文,又紧张兮兮地抓着陆晚音的手臂,急急地问,“夫人,是您失忆了吗,夫人!”
陆晚音还没来得及开口,手腕就被陆从文一把握住了。
陆从文既惊喜万分,又愤怒至极地质问她:“陆晚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快放开我家夫人!”不等陆晚音把手抽回来,小婵立马跟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大力猛推了陆从文一把,气势汹汹地怒吼,“不许你伤害我家夫人!”
也就是这么一推一搡,让陆从文身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撕裂开了,鲜血汩汩往外流淌,很快就浸透了衣衫。
可他穿的偏偏是一身黑衣,哪怕淌再多的血也轻易看不出来。
陆从文为了维持体面,以及男人那点可笑的尊严,佯装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冷冷注视着陆晚音,寒声道:“你既然认识小婵,就说明你并没有失忆!”
顿了顿,陆从文再度逼近,像一头受伤的豹子,整个人显得既痛苦又难过,声线更抖了,“或者,你确实失忆了,只不过受了什么刺激,又恢复了记忆……是不是,晚音?”
陆晚音并不理会,而是握着小婵的手,尽量平复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冷静下来了,理智也重新恢复了,闻听此言,她笑了笑,语气尽显嘲弄:“陆二公子,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如今闹这么一出,是想演给死去的陵阳县主看,还是演给活着的,被人篡改了身份的我看?”
“晚音!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是不能原谅二哥哥么?”陆从文唇齿间满是鲜血的滋味。
他也明白自己从前做错了很多事,冷落无视了亲妹妹很多年,还错把蛇蝎心肠的假妹妹,当成无价之宝捧在掌心疼爱。
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他那时年轻不懂事,纵然做错了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更何况他如今真的很努力地在修复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不久前还差一点就惨死在箭雨之下!
重伤回府后,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榻上,生死弥留之际,脑子里走马观花浮现出了很多画面,都是生平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而且多数同陆晚音有关!
历经了一次生死,陆从文想明白了很多,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理会那个假妹妹了,他只想好好当一回哥哥,用自己的余生来尽可能地补偿亲妹妹!
可是陆晚音心冷似铁,半点机会都不肯给他,还在他措辞想求和时,毫不留情地冷冷打断他:“废话真多!陆二公子莫不是以为这儿是你们沛国公府的后花园?你想怎么消遣都可以?”
“晚音,什么你们?那明明是我们的家啊。”陆从文难过到了极点,感觉心口的疼,远远比身上的疼厉害多了。
像是用人用钝器一下一下狠狠往上凿一样。
很快喉咙又开始发痒了,一股腥甜涌上了舌面,他怕突然吐血会吓到陆晚音,赶紧往回咽去。
可覆水难收,涌出来的血水往回咽,无异于是在吞刀吞剑,他痛得端正秀美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了。
皱巴成了苦瓜似的一团。看着让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