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摄政王离开后,陆晚音的后背都湿透了。
衣裙湿哒哒的不舒服,陆晚音就传唤侍女送热水来,一番洗漱之后,换上了干净的寝衣,陆晚音刚要睡下。
就见小婵抱着一个蒲团,放在床边,然后曲膝跪下。
这是侍女守夜的规矩。防止侍女守夜时打了瞌睡,再听不到主人的吩咐。
可小婵对陆晚音而言,情同姐妹。
二人自幼相识于江湖,陆晚音当时在街头卖艺,小婵则是被人贩子当街叫卖。
从早上到中午,其余奴婢都被买走了,只有小婵因为生得最为面黄肌瘦,而无人肯买。人贩子从一两银子,渐渐降价到一吊钱,最后半吊钱叫卖,依旧无人问津。
气愤之下,就对着小婵拳脚相加,把人打得满地乱爬,口鼻喷血。
陆晚音那时可怜她,就偷偷摸摸用自己卖艺讨得的半吊子铜板买下了小婵。
可也因为这样,她惨遭养母的虐打,生生打断了一根鸡毛掸子,不过好在最后还是留下了小婵。
小婵很是衷心,还知恩图报。
前世今生只有小婵一人对她不离不弃,始终如一,不曾有丝毫的坏心思。
从前不论是在沛国公府,还是在裴家。
小婵都远比其他奴婢身份高出许多,冬日里被苛待了炭火,陆晚音冻得瑟瑟发抖,就跟小婵挤在一个被窝里相互取暖。
两双被冻得红彤彤,像小胡萝卜一样的手,互相搓着。
如今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婵跪着守在床边?
当即就要唤她起来。
小婵不敢,冲着陆晚音摇了摇头,然后努嘴冲了冲房门。
就见房门从外打开了一丝缝隙,隐隐约约可见有什么人躲在那里偷听偷看。
陆晚音心头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在摄政王眼里,她到底算什么?
是算摄政王的女人?妻子?妾?脔宠,还是玩意儿?
“夫人……”小婵悄悄凑过去,抓住了陆晚音的手,压低声儿道,“奴婢没事,只要夫人和肚子里的小主子没事,奴婢怎么样都成!”
夜色下,陆晚音看清了小婵灿烂的笑脸,也因此一夜都不曾睡安稳。
摄政王被请入了宫中,小皇帝直接开门见山地道:“皇叔,这几日你说身体抱恙,不曾来上早朝,可知今日早朝,沛国公当众上奏了何事?”
摄政王虽因为害喜,不曾上朝,但在朝中耳目众多,自然知晓沛国公今个儿早朝时,上奏皇帝,哭得老泪纵痕,祈求皇帝主持公道,命摄政王还他儿子出来。
“皇上这是在质问本王?”摄政王扬了扬眉。
小皇帝陪着笑脸道:“皇叔言重了,朕不过就是寻皇叔来问一问。那陆从文在朝中不过区区一个六品文官,与皇叔一向无冤无仇的,皇叔何必抓他囚禁在府中?朕瞧着那沛国公自从失去了亲生女儿之后,就老糊涂了,居然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陵阳县主没有死,还说陵阳县主如今就被皇叔藏在京郊的行宫内,当真是可笑。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朝廷官员的家眷,如何值得皇叔这般费心劳力,设下这重重计谋,将人圈在身边?再污了一世英名,沛国公当真是上了年纪了。”
他此话既是试探,也是在提醒摄政王。
若此事是假,那自然再好不过。
若是真的,就赶紧处理干净,别因此连累整个皇室都丢尽颜面。
摄政王也不是个蠢人,自然听得明明白白,当即还笑笑道:“怎么,皇帝深夜派人传本王入宫,就只为了这么一桩事?”
皇帝摇了摇头,起身往摄政王面前行来,先是叹了口气,这才同摄政王道:“皇叔有所不知啊,朕此前打算封静和为端敏和硕长公主,命她远嫁北燕和亲。岂料她近来生了一场怪病,怕是无法担任和亲重任了!”
顿了顿,他抬眸紧紧盯着摄政王脸上的神情,又道,“朕就想着,既然静和无法远赴他国和亲,可大齐如今又需要与别国联姻,不若借此机会,就由朕替皇叔择一位摄政王妃,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摄政王瞬间浓眉紧锁。
他早就有了最心仪的人选,如何能听从皇帝的安排?
当即就拱手婉拒道,“皇上,臣恐不能答应!”
小皇帝面色一沉,这明晃晃的抗旨让他对面前的皇叔再度生出了嫌隙。
可是很快,他就展露笑颜,故意装傻充愣道:“皇叔且放心,朕晓得皇叔喜欢知书达礼,端庄贤惠,落落大方还乖巧听话的女子,定会为皇叔挑一位最合适的人选。”
摄政王再度拱手,直言不讳地道:“皇上恕罪,臣不能答应!”
摄政王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旨不遵,自然惹怒了小皇帝,当即面色一沉,一甩衣袖寒着脸道:“怎么,皇叔如今是想抗旨不遵?”
“臣不敢!”
摄政王不愿意迎娶其他女人,哪怕是当个侧妃也不行。
他如今眼里心里,就只有陆晚音一个女人,其他女人就算脱光了站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都提不起一丝丝的兴趣。
宁愿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摄政王也坚持道:“臣已经有了心仪的王妃人选,就不劳皇上费心了!”
“哦?那朕倒是要好好问一问皇叔,是何家的女子,居然能得皇叔的另眼相看,只怕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皇帝冷冷一笑。
摄政王勾唇一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罢了。”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陆晚音让他牵肠挂肚,夜不能寐。
小皇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威严的审视。
负手而立,大而明亮炽热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玄衣青年的面容,似要在他的脸上狠狠燎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来。
不多时,小皇帝的神情才缓和了几分,可声线却愈发低沉了,“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更何况皇叔贵为堂堂摄政王,娶妻纳妾又有何不可?”
顿了顿,他又好言相劝,“若皇叔当真心爱那名女子,不妨暂且纳为侧妃,寻常多偏爱一些便是了。纵然日后和亲公主为皇叔生下了嫡长子,朕也不会轻易让其承袭了皇叔的王位,只要皇叔愿意,侧妃所生的孩儿,也能承袭王位。”
可饶是小皇帝如此退让了,摄政王还是执拗地摇了摇头。
小皇帝眸色愈发沉了,不悦道:“难不成皇叔是想让和亲公主当侧妃?那敢问皇叔,皇叔的心上人到底是何许人也,身份竟比别国的皇室王女还要尊贵?若是不然,又何以服众?让朕如何才能全了两国之间的颜面?”
“何须服众?只要本王真心喜欢她便足矣。何须众人服?”顿了顿,摄政王纠正了小皇帝的误解,道,“莫说是让和亲公主当侧妃,就是连个妾室的身份,本王都不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