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经是燕州城最繁华的地段。
龙洋一路经过了不少家洋人开的店铺,有西餐店、卖烟酒百货的店、服装店,他挨个看,都觉着不合适。眼见着要走到头了,他正感到焦躁的时候,看见了一家洋车行。
店里有几辆马车,他看了看店门口竖的牌子,原来这家车行专卖马车,也可以出租、维修。
店里有一个身形魁梧,穿着蓝条格短袖衫的大胡子男人。此时店里没有生意,大胡子正躺在躺椅上休息。衬衫敞开,浓密的金黄色的胸毛,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凭直觉认为——这家伙应该有枪,迅速向左右看了看,走进了店中。
大胡子眯着眼看了看他,没有起身。
他走到一辆豪华的四轮厢式马车前,围着看了一圈,装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大胡子以为来了大主顾,起身了过来。“打算买它吗?坐着它很舒服的。”
车行洋老板的中州话有些生硬,但发音很标准。
“你只卖马车吗?如果我要买别的东西,你卖不卖?”
“你是什么意思?”大胡子摊开两只手,“我这里是车行,当然只卖车。”
龙洋不想再跟他拐弯抹角,索性压低声音问道:“要是我说我想买一把枪,你愿意买吗?”
大胡子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他大笑了起来。“只要能挣钱,我什么东西都愿意卖。当然,老婆和孩子我是不会卖的。不过……”他收起了笑容,“不过……”
龙洋知道他一定有枪,心中大喜,急忙说:“价钱好说。”
“比尔,你大笑什么。”一个黄皮肤,大嘴巴的中州女子从店后面走了出来。
“这位中州国小伙子想买一把枪。”他大笑着说,“我打算卖给他,因为我实在喜欢他的头发的颜色。”
“比尔,那是犯法的。”女子瞪着大胡子,“你答应过我,今后只会好好做生意。”说完,她又狠狠地瞪了龙洋一眼。
“算了,毕竟那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大胡子对龙洋耸了耸肩膀。
在大胡子老婆的怒视下,龙洋只好赶紧离开了车行。
他心中苦闷。大胡子已经打算卖枪了,不想却被他老婆给搅黄了。真是奇怪!他实在想不通——那样一个海盗似的家伙,竟然会怕老婆。
他可不能捡着洋人开的店一家家去问,那样太危险了。
方才那名大胡子一定已经记住了他的样子,他要是大嘴巴的话,就会把有人打算买枪的事给说出去。接下来,他打算再问一家,如果还不成,就只好放弃了。
龙洋走到一家饭馆门口的时候,见有人已经吃了午饭,走了出来,不由吃了一惊。掏出怀表来看时间。
“一点十分了。”他嘀咕了一声。
一个高个子的中年人也掏出怀表来看了看。“你的时间不准。”他站在龙洋面前说,“现在已经快到一点二十了。”
“啊……我好久都没有对表了。你的时间一定对吗?”
“那边有一家钟表店,我刚在那里对过时间。”他向身后指了指,走开了。
街道的拐角处,有一家钟表店。龙洋走了进去,才发现那里的老板也是一名洋人。
他也留着胡须。与车行老板不同的是,他留的是整齐有型八字胡。见有客人进来,他从玻璃柜台后站了起来。
“先生,有什么要帮忙的?”他讲着地道流畅的中州话,语法带着一点洋味。
钟表店老板举止干练,腰杆笔直,一双眼睛也很有神,像是一个会用枪的人。龙洋打量着对方,很快就做出了判断,决定把这里当成最后一个目标。
“我的怀表走的慢了些。”
“你可以对一下表,免费。”八字胡洋人指了指身后墙上挂着的一个挂钟。指针指向一点二十五分,钟面上有一个六边形的图案,六边形的对角线也被标了出来。那个图案,龙洋很熟悉,他的怀表表盘上,也有那样的图案。
龙洋掏出怀表,对好了时间。“你这里的时间,一定就是准的吗?”
“哈!问的好。”八字胡洋人说,“在我们西陆国,各处的钟楼上的钟,时间一律根据王室天文台的观测来定,每到整点就会报时。我们的国民要校准钟表的时间很容易。但这点对你们中州国人来说,确实是个问题。
“长期以来,你们都没有用于科学观测的天文台,你们的钦天监只为皇帝服务。不过在一年前,你们的怀亲王大人在京都也设立了一个天文台,皇帝在皇宫外设了一个大钟楼,也根据天文台的观测校准时间。
“我每个月都会到京都去一次,根据你们的皇家钟楼来校准一下时间。所以,我这里的时间是很标准的,误差不会超过一分钟。”
“钟表是精密的机械,和枪支一样对精度要求很高。”龙洋不想听他长篇大论,开始把话题往枪支上引。
“钟表要比枪支精密的多。”八字胡洋人像是对钟表情有独钟,“粗制滥造的枪支能用,钟表却必须做工精细。”
“你说的不对。我对枪支很有研究,要是我有一把枪,我就能为你指出它必须比钟表齿轮还要精细的地方。”
八字胡洋人笑了笑,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把小手枪。“你说说看,它那点比钟表的齿轮还要精细。”
龙洋拿起小手枪看了看。枪很小,倒是方便携带。不足的是,它的有效射程,估计只有三十米,声音也不会大。如果八字胡洋人只有这一把枪的话,也只好凑合着用了。
“挺好的一把枪,我估计你是花了两千元才买到它。”
“确切的说,它花了我五百西陆币,换成你们的钱得三千元。”
“你好像不大喜欢枪。卖给我吧。我给你四千元。”
“你休想。”八字胡洋人伸手把枪抢了过去。“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盯着龙洋,神情冷峻,像是一名法官在面对着十恶不赦的罪犯。
龙洋感觉一盆凉水从头上泼了下来。“没什么。我有钱,也喜欢枪,想买一把玩玩。”
“我是一名守法的商人,不会把枪卖给你。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洋人把枪放回抽屉,锁了起来。
龙洋叹口气,打开怀表来又看了一下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他该去龙草堂疗伤了。他欠了欠身,准备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