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过去,只见他抱着胸,十分悠闲地靠在药炉大门一边的墙上,脸上的青紫褪了一些,衣服也换过了,脚边的地上放着一个三层的雕花食盒。
“你能不能别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我拍着胸口,安抚自己鼓点般的心跳,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差点跳出口腔。
他的瞳孔透亮,似有星星般:“我一直都在,并不是神出鬼没。”
呃……一直都在,是我想多了吗,怎么感觉这句话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呢。
“黄昏的时候是你在敲门?”
“嗯,想叫你用膳,不过听你背药名背得十分投入,没有开门。”语中停顿了一下问我:“什么东西遗落在了药炉,一取便是两个时辰。”
追问我这个干什么,他难道看不出来那是我找的借口吗?
我白眼翻飞,瞎扯一通:“可能……可能是遗落了记忆吧,这不,又重新背了几遍药名。”
听完我的解释,荒婪的额角似乎隐隐出现了三根黑线,他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
当然,他也没有揭穿我,提起食盒走到我面前:“吃饭吧,你的肚子在抗议了。”
抗议了吗?
嗯,咕咕的响,真的在抗议了,我的形象……。
正打算点头,右边肩头揽上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正好,我也饿了,不介意一起用膳?”
荒婪脸色瞬间凝住。
花清流又是打哪儿钻出来的?
“介意。”
我干笑两声,快速蹲身转到荒婪同侧面对着花清流,他的手和他的表情一样僵在了半空。
我张望了半天,玄清老头呢?
玄清老头不在,花清流准备对我下毒手了?
虽然我很介意,但是最后的凉亭的石桌旁还是坐下了三个人,荒婪知道我食量大,打包的菜也够多。
至于玄清老头,听说下午自己把自己灌醉了,现在正在睡大觉。
花清流慢条斯理地给我夹了一个乳鸽腿,风轻云淡道:“怎么浑身这么僵硬?”
恍然间想起那会儿在婪音府,生病期间他给我喂饭的时候,也这样问过我。
我特别想往荒婪身边挪一挪,可是这石凳就长在地上,根本没有挪动的可能性,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略微偏向荒婪。
另外一边,荒婪不语只是往我的碟子里夹了一块糯米鸭。
我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底没敢动筷子:“我紧张害怕。”
“我又不吃人,不是说会努力克服么。”
花清流略带不满,又夹了一块四喜丸子放进我面前的碟子里。
荒婪紧随其后又给我来了一块葱泼兔。
我眼瞟着他们俩好像一直拿的都是公筷就没放下过,也没见自己吃。
说到克服,我直言不讳道:“我昨天是站在靳若薇的角度承诺会努力克服,可今天……我已经穿帮了啊……我现在是我自己。”
“那一年里,你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
花清流又夹过来一块鹿脯。
荒婪再陪一只紫苏虾。
我大概知道他说的是天化三十年到天化三十一年间的那一年。
我毫不退让:“想必十几年前,你也不会一见面就掐我脖子吧?”
“我那也是急火攻心,以为是荒婪寻错了人,以为你也是那些个俗世女子。”
盘子里又多出一块炙鸡。
荒婪跟一块鱼脍。
“不用以为,我本来就是俗世女子,我也贪财好色,贪生怕死,趋炎附势。”
想起自己对黎昱的态度,多多少少是有点趋炎附势的意思。
只是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左右两边竟然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我有点郁闷,不知道那个词戳到了他们的笑点,不过就笑点而言他们俩还挺默契的。
“你对自己的评价并不准确,你既非贪财好色之人,也非贪生怕死之人,更非趋炎附势之人,你与俗世女子大不相同。”
说话间花清流的筷子又动起来了,这次给我夹了一条如意素卷。
荒婪夹了一块翡翠玉笋。
我都不知道花清流凭什么这么干脆地否决我对自己的评价。
“所以,如果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是俗世女子,就可以残忍地一杀了之或是把她们变成蛊奴?”
花清流和荒婪这回同时夹了菜到我的盘子里,但在我下一个问题出口的瞬间,俩人的手都有一秒的停滞。
“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我不是十六年前的那个人,又打算怎么办,毫不客气地杀了我吗?”
虽然胎记的事情,梦中情院的事情都巧合对上了,但这个说法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bug。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荒婪在我无端的猜测之后,终于开口了:“不要胡乱假设,没有这种可能。”
对于荒婪的话,花清流目光中都是认同,他们剑拔弩张了一天,现在站在同一阵线了?
随即花清流自己也万分郑重道:“随心走,便是最自然的情感,心是不会骗人的。”
上午,花清流表现出来的状态明显不对劲,那强烈的占有欲让现在的我都一直汗毛倒立,他现在这句“最自然的情感”是指什么情感?
是我以为的那种不该有的情感?
“那靳若薇呢,还找吗?”
那个在家里得不到关爱而把情感寄托在花清流身上的靳若薇。
“不过是你的替身罢了,还找她做什么。”
花清流一句话风轻云淡,我却听的心里发寒,放弃一个人就这么容易吗?
“你不是喜欢她吗……不是要和她成亲吗……为什么说不找就不找了?”我顿了顿问出了下一句:“放弃得这么果决,你……爱过她吗?”
为什么突然之间,倒了个个儿,从我是靳若薇的替身变成了靳若薇是我的替身。
花清流再提起靳若薇的时候,语气里已不带一丝情绪,他直视我的眼睛,坦白直言,一字一顿,像是要强迫我加深印象般:“从、未。”
我手指轻颤,手里的快递“啪嗒”两声掉落在了桌面上。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
就这样轻易抹杀掉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我口中喃喃,既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不爱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