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紧张得手足无措的白敬岗等人,此刻已然恢复镇定。
面对白乐乐的眼神,白敬岗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看到。
倒是白敬岗身后的白家老三,微微点了点头。
白乐乐见状,身体骤然放松,再次恢复尽在掌握的姿态。
我低声问:“看到了吗?”
白菲菲面露疑惑:“看到什么了?”
我仔细打量,确认白菲菲没跟我开玩笑。
我本想借机笑话她两句,转念一想,又忍了下来。
算了。
她虽然全程盯着白敬岗等人看,一眼不眨,却完全将白乐乐忽略了。
或许在她眼里,能左右局势的人,只有眼前这三个主导考验的白家长辈,至于白乐乐,已经无计可施。
缺少线索的她,哪怕注意到白家老三的细微反应,也不会多想。
白菲菲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她知道我不会无的放矢,开始着急起来。
我摇摇头:“没什么,准备应付接下来的考验吧。”
白菲菲下意识看向白乐乐那边。
此时白乐乐眼眸低垂,古井无波,似乎放弃了争抢的念头。
至于孙浩,若非场合不对,可能早就晕厥过去了。
白菲菲不由得意一笑,轻哼一声道:“我还就不信,他们能绝地翻盘!”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其实也没底。
经过我的提醒,她对白敬岗三人,没有丝毫信心。
鬼知道这三人会设计出什么下作的考核方式?
在众人的瞩目下,白敬岗三人在堂中站定。
白敬岗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各位,第三项考验现在开始。考验的内容,便是升灯。”
说罢,他一拍手。
他身侧的两名白家长辈,顿时回了侧厢房,不多时,提出了两个木质框架。
看其形状,正好是孔明灯的框架,只是缺少了最外面的纸糊。
白敬岗笑道:“众所周知,干咱们这一行的,总会遇到某些‘新货’,又有时一个不慎,再厉害的掌柜,也会打眼。东西入了手,总不能砸在手里,不然,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这么亏损。”
说完,他会心一笑。
白家众人,包括前来观礼的孙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
气氛顿时缓和许多。
白敬岗继续说:“为了不损家业,这些个新物件,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给它找一个合适的下家。为了避免客人挑挑拣拣,咱们总得好好打理一下手中的物件,就跟嫁女一样,嫁出去之前,总得把闺女收拾得漂漂亮亮。”
“所以,最后一项考验,考的就是描眉画面的本事。参加考核的两位,便以这两个框架为主体,照着咱们白家孔明灯的灯罩纸,进行复刻。谁复刻得越像,升灯最快,谁就赢。赢的人,积十分!”
此话一出,白菲菲脸色大变,白家一众子弟也哗然一片。
只因最后一项考验,分数太高了。
如此一来,哪怕前面输得再惨,只要赢这一局,就能翻盘。
这样的话,先前赢的人,所有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吗?
众人纷纷看向孙浩,目光在他和白敬岗身上来回打量。
大家都猜测,就是因为孙浩是白敬岗的弟子,白敬岗终究偏心了。
这还有什么公平性可言?
我微微侧目,看向孙浩。
此时孙浩瞪大眼睛,宛如泥塑。
下一秒,好似烂泥的他,兴奋的跳了起来,气喘如牛,激动万分,全然不顾众人鄙夷的神色。
白菲菲却气得攥紧拳头。
她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对峙。
我隔着桌子,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微微摇头。
但桌子已经拍响出声。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白菲菲没有理会他们,疑惑的看着我。
我收回按在她肩上的手,没有解释。
本着对我的信任,白菲菲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白敬岗却主动挑事儿。
他笑呵呵的问:“大丫头,你是有什么问题吗?说出来,我可以给你解释。”
白菲菲再无半分好脸色,冷笑着说:“没问题,各位叔伯公平公正,不偏不倚,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问题?我就是看到桌上有几只苍蝇,心疼这么好的桌子,怕这几只苍蝇往看不到的地方下蛋,生了蛀虫,把桌子蛀坏了,所以驱赶一下而已。”
这番话,阴阳怪气,嘲讽拉满。
只要有点脑子,都听得出她言语中的愤懑不平。
白敬岗却好似听不懂。
他笑着对众人说道:“我晓得你们的疑虑,这里我也做点说明。首先,之所以有今日的考验,原因我早已讲过。比起宝贝,我们更看重人。其次,这一关,乃是对两位青年才俊全方位的考量。古玩古玩,有古才有玩,且东西足够好,才有价值。可这样的物件,放在任何年头,价值都不低。从古至今,各朝各代,多少人得了宝贝,没有流传后世,而是带进了棺材里?”
“不说重现天日的有多少,就一点,古董这东西,不是取之不尽的。说句不好听的,古玩讲究珍惜,越少见的物件,价值越高。想在这一行屹立不倒,就得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好。话我不想讲太明白,但你们可以思考一下。”
一众白家子弟,先是皱眉,继而若有所思,最后恍然大悟。
他们都清楚白敬岗说的是什么意思。
古玩一行,掺水严重。
大部分店铺,都是三分真,七分假,是真是假,全看眼力。
眼力不够,挑到新物件,这可怪不得人。
只能说明你眼力不够,或是你与这物件有缘。
至于赝品……
什么赝品?
你瞧瞧这技艺,这做工,这用料,这能叫赝品?
这明明是大师级的仿品!
怎么就不值钱了?
所以,手艺好的大师,往往能变假为真。
越能证明他本人的价值。
这最后一项考验,论的就是这个。
比造假!
说好听点,比谁仿造得更快更好!
我看向白敬岗,一脸惊叹。
惊叹于他的不要脸,同时惊叹于他那张嘴。
这么不公平的一件事,都被他解释清楚让人信服。
他不该入古玩一行,不该背靠册门。
他该入疲门,入火门,入爵门。
这张嘴,能把死人说活,能把活人说死。入这几门,才不埋没他的才能。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在江湖走,全凭一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