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刮擦在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响彻在空荡的废角楼里。
高个子虎躯一震,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
他蹙眉回头,以为是周时晏那个王八蛋反悔了。
“操……”
目光对上黑洞洞的枪口时,他声音戛然而止,倒吸了口凉气。
放眼整个京市,都没几个人手里有枪……
而眼前这几个人却各个手持着枪。
高个子瞳孔剧颤,定睛看向这群人里的其中一人,呼吸猛的一窒,颤抖着挥手示意一旁的同伙别轻举妄动,他们手里的刀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贺、贺总,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这是你的人……”
高个子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语无伦次的解释,声音发抖连不成句。
越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越是惜命。
他很怕死。
“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我们也是拿钱办事……”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都磕破了,“我们什么都没对她做……你就绕我们这一回吧……”
贺靳琛漆黑的眸阴暗的投不进一丝光亮,没看他一眼,抬步朝瘫倒在地上的秦雨微走去,把人抱在怀里。
自始至终都一言未发,但却让人不寒而栗,冷得瑟骨。
秦雨微唇瓣惨白,眼里还含着泪。
迷迷糊糊间,她意识散乱,找不到边际,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周时晏。
他总是会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她,然后兴冲冲的朝她跑来……
不对!
他不是周时晏,那个少年周时晏早就死了!
秦雨微强撑着意识,昏昏沉沉。
迷糊间,听他低沉的声音说,“秦雨微,能不能让我省心?”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连绵起伏,秦雨微心脏颤栗的收缩,一滴滚烫的泪溢出眼眶。
她唇瓣翕动,无意识的轻轻呢喃了三个字。
如羽毛般轻浮的声音,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他心上。
贺靳琛面色倏然一顿,心脏那处像是被人揉了一把,酸酸涩涩的。
他垂眸看了眼怀里不省人事的她,脸颊上还挂着泪,可怜的不像话。
像只被丢弃的猫,招人心疼的紧。
让人心生怜惜……
他不知道周时晏是怎么做到舍弃她的。
他要是再来晚一点,是不是就见不到她了?
再也见不到……
想到这种可能,贺靳琛骤然攥紧了拳。
“贺总,这些人怎么处理。”保镖问。
贺靳琛把秦雨微放在后车座,昏暗的车厢遮掩了他眼底的阴狠,“带回去,交给梁龙处理,让他撬开他们的嘴。”
保镖一听,惊愕了瞬,梁龙是贺靳琛的心腹,帮他处理上不了台面的事,手段出了名的残忍血腥,毫无人性可言,再硬的骨头,他都能绞成渣。
“明白。”保镖颔首。
贺靳琛上车,抬眸看了眼后座不省人事的秦雨微,踩下油门,在一片哀嚎声中,驶离废角楼。
-
秦雨微昏昏沉沉。
她不知道她是活着还是死了,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看到周时晏和沈玥幸福的在一起。
他们生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周氏集团也如日中天,一路平步青云。
他们家和万事兴。
而她,是不值一提的牺牲品,想丢就丢,不足挂齿。
没人会记得死在废角楼里的她。
秦雨微痛苦的呻吟出声。
死死的攥紧床单。
泪水糊满了脸颊。
她好恨……
他们凭什么那么安然自得的活着!
不该是这样的!
“秦小姐,你怎么了?!”护士正在给换液体,见她突然如此应激,惶惶不安的叫她。
“秦小姐?你醒醒!”
秦雨微猝然睁开眼,大颗大颗的冷汗渗出皮肤,急促的喘着气。
见状,护士着急问道,“秦小姐,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秦雨微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目光对焦,艰涩开口,“我这是……在哪……”
护士纳闷,“医院啊,贺总送你来的。”
秦雨微心脏一颤,紧攥着床单的手倏然松开。
真的是贺靳琛……
他把她从废角楼救了出来……
那不是梦……
这时,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秦雨微心脏抽了抽,像是感应到什么,侧眸看去。
看到男人站在那里,一滴泪蓦然流了出来,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
真的是他。
贺靳琛对视上她通红的眼睛,怔了下,以为她是伤口疼了。
皱眉问护士,“有什么办法能帮她缓解一下吗?”
“冰敷,但注意时间别太长。”
贺靳琛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谦谦有礼,“谢谢。”
“不客气。”护士换完液体后,便自觉离开了。
秦雨微目光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他走一步,她就追随着,半分都不曾挪开。
像是在确认,确认他在。
因为这仿佛无形之中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这是连她都浑然未觉的。
贺靳琛发完消息,一抬眸就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以为她疼的厉害,心里责怪她当初不听话的同时,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了些。
“许易一会儿就送冰袋上来,先忍忍,嗯?”
秦雨微摇摇头,喉咙哽咽的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感激,但好像又不止于此,还有一丝丝别样的情绪。
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
秦雨微眸光一颤,思绪被拉回,满腹的话,最后还是换作一句语无伦次的,“贺总,我……我不知道……谢谢你……我……”
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别的什么。
贺靳琛面色倏然一沉,低声打断她,“忘了我跟你怎么说的?”
秦雨微喉口发涩,指尖攥紧了床单,清瘦的肩膀紧绷着。
她知道,他从不需要她的感谢,他跟她说过不止一遍,他排斥她对他冠冕堂皇。
可是,她最输不起的就是感情。
这是她的软肋……她不想被人再折一次了。
太痛了。
周时晏把她伤的太深太深,她已经不相信爱情了,用一个九年来看清一个人,这个代价太大了。
秦雨微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声音有些发哑,“贺总,你帮了我太多,我没办法用言语来表达,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了,尽管向我开口。”
说完这些话时,秦雨微顿感苍白和无力,贺靳琛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哪里还需要别人的帮助,就算是需要,那也是大忙,她一个菜鸟能帮些什么?
这话,无非是火上浇油。
贺靳琛跟她对视,目光里多了几分无形的压迫感。
他帮她……给足她适应的空间和时间。
不是为了那声无足轻重的谢谢。
他以为她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哪怕一点点。
可其实,她一直都没变。
她对他,从来都是恭敬和谦卑、冠冕堂皇。
是员工对待老板。
而不是正常的男女性相处。
她把她包裹的紧紧的,一点都不让人捉摸。
病房霎时间陷入沉默。
直到病房门被敲响——
许易提着买来的冰袋走进来,一进门,就察觉到病房里微妙冷僵的氛围。
他没敢多待,打了声招呼,放下东西就走。
贺靳琛见她迟迟未语,最后不知是无奈还是妥协,又或者是疲惫……
他败下阵来,收回视线,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冰袋,揉碎里面的干冰递给她。
“好好养伤。”
他还是那句话,只不过声音沉了些。
秦雨微听得出来。
他有些生气了。
他那么骄傲的男人,却在她这儿屡次碰壁,生气的应该的。
再旺盛的激情,也经不起一次次的泼凉水。
贺靳琛对她心灰意冷,这明明是她想要的。
可……一股难以名状的苦闷却盘旋在她心头上挥之不去。
不止从哪来的勇气,她在他转身的时候,不受控制的去抓他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