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门县钟秀才家的闺女,我叫钟惜夕。
成亲前我是爹娘哥嫂捧在手心的姑娘。成亲后我是被夫君厌弃的妇人。
其实我还算不上妇人,因为成亲两载夫君还未曾真正与我圆房。
我想,他应该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也给我留条活路!
哥嫂和娘亲时常送东西给我,他们怕我在村里过的不好。
可这些好在夫君眼中成了对他的侮辱,每次娘亲他们离开后,夫君总会冷冷的看着我。
我想,就算夫君他是一块儿石头,只要我好生捂着,总会有捂热的一日。
听说读书人都喜欢红袖添香,我满心欢喜的将自己写好的诗给他看。
可他却说妇人当知,何为本分,不要总做些无用之事。
他连我写的是什么都没有看,便给出了评价。
小荷见我红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劝我出去走走。
可是整个村子里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我似乎与这个村子和村里的婶子大娘们格格不入。
“小姐,要不奴婢陪您绣帕子吧!或者给姑爷绣汗巾子?”
我抬头看向小荷,为夫君做这些事情应该是我的本分吧?他应该会高兴的吧?
这两年,因为我不想总用爹娘给的银子,所以偷偷的绣了东西去卖,我的绣功也好了许多。
我知夫君喜竹,所以会在给他的所有绣品上都绣上竹子。
我心疼他十年寒窗的不易,在他要提前进京时,我拿出了所有的积蓄。
“出门在外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这些你都拿着,家里不用惦记。”
夫君第一次认真的注视了我,他淡淡道:“辛苦你了!”
“夫君,你为何从不唤我娘子?”因为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我大胆了一次,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你何必要在意一个称呼?好了,我要走了。”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是自己无理取闹。
夫君走后,我没有收到他的家书。
刚开始我还能用他没安顿好为借口来安慰自己。可时间越久,我越清楚的明白夫君他丝毫不在乎我。
我试着融入村子,逼着自己和村里的人相处。邻居张大嫂子是个爽快的性子,她总会趴在墙头和我聊上几句家常。
她说:“你家尤许长的那么好看,你就不怕他被啥千金小姐姐看上?要嫂子说,你当初就该跟着他一起去。”
我笑着摇头,心中却是苦涩不已。我不是没有提出同去京城照顾他,可却被他严辞拒绝了。
“妹子,这次他回来,你好歹得抓紧机会怀个孩子。这男人啊重血脉,有个孩子他才不会轻易抛弃你。”
我知道张嫂子是为了我好,红着脸轻轻点头。可我心里却是明白,如果夫君高中,我们的夫妻缘分也便尽了。我又怎么会跟他再有孩子呢。
第二年的春天过后,报喜的官差来到了村子。
探花,一甲第三。
我送走官差后红了眼睛,村里人打趣我快要做大官夫人了。只有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可人总会抱有希望,我盼着他会顾念我们两年的夫妻之情,会回来看看我。哪怕是回来送休书也好。
可是直到入了秋,他也没有再回来,甚至都没有回乡祭祖。
大哥气不过,说要上京去问问他想干什么,却是被爹和娘劝住了。
爹说托人去打听一下,有消息再计划其他。
入冬后,爹的友人带了消息回来。尤许被圣上看中,要做驸马了!
我虽早有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病倒了。
等我身子好转后,收到了他的和离书和百两的银票。
原来,我的感情和付出在他心里只值百两银子。
大哥再也不听爹娘的劝阻,执意上了京城。可是,不久后便传来大哥遇上山匪,身亡的消息。
嫂子失去了丈夫,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侄子没了父亲,我也失去了最疼爱我的大哥。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若嫁非人,因为我当初不听爹娘的话!
将小荷的身契还给了她,我一个人悄悄离开了村子,独自踏上了入京的路。
我没有和家人辞行,因为我不敢面对他们。
我要去查查哥哥的死有没有隐情,我要去问问他既然不爱,当初为何又要娶我。
上京的路好远,没了家人保护的我终于知道了人心险恶。
若不是遇上一位好心的夫人,我或许会被人卖去那等肮脏的地方。
夫人的娘家在京城,听到我要入京寻亲便将我带到了京城。
不过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告诉她,我要寻的是当今的驸马爷。
京城很大、很繁华。要找一个人很不容易,可要打听驸马在哪里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在他上值的地方等着他,看到他穿着官服意气风发的样子时,只觉得自己好可笑。
这样找来能得到什么结果呢?难道就是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去吗?还是问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圣上家中已有妻子?
“惜夕?”正当我要转身离开时,尤许发现了我。
他大步向我走来,面色如常的看着我。
“大哥死了,死在了进京的路上。别人说是遇到了匪患……”我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
尤许定定看着我:“我不会做那种事情!”
“你要做驸马了?”
尤许点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内疚的情绪。
“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忍着眼泪,就那么看着他。
这张曾经让我不顾一切的脸,如今却是那般的陌生。或许他一直就是这样陌生的,只是我一直抱着幻想,觉得他会在相处中喜欢上我。
“你仍是完璧之身,还可以嫁一真心之人。”尤许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他的话冷的我通体寒凉。
“那你呢?你可是钟情于公主?”我卑微的很想知道,他爱不爱公主。
“无所谓钟情,圣旨赐婚我无法拒绝!她……于我仕途有益。”
我忽然笑了,或许最后这句才是他的真心话吧!
就像之前娶我一样,因为爹爹和我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也是有用的。
我惨然的看着他:“尤许,原来你真的没有心!”
这是我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日后会如何,我再也不想知道了。我只想远离他,远离这令人绝望的尘世。
自此,世间再无钟惜夕。而某地的痷中多了一位法号“一悔”的女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