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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重病缠身 百种苦痛藏心内

喜迁新居 千般感慨话当年

自八月二十三日检查至今三个月过去了,吴琪这期间没有再用药,家里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用分分秒秒来计算着自己的日子;一切苦闷、忧伤、留恋、眷念,她都暗暗的和着泪水强咽进肚子里。这三个月,吴琪硬撑着默默的把该做的活计都一一做完了,被褥、丈夫和孩子的衣服,该做的做,该补的补,该洗的洗,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叶亚芬知道吴琪身体越来越虚弱,但不知道她得了那么严重的不治之症,还以为她是操劳过度身体才虚弱了。叶亚芬只要看到吴琪干活,不管是轻活重活,都立刻阻止她,强行让她躺到床上去或者坐在院子里休息。在这个家里,叶亚芬每天抢着烧三餐饭,买油米盐、上街卖鸡蛋等一应事务她都包了下来。她每餐饭都要给吴琪做鸡蛋或者用很便宜的价格在市场上买点小鱼小虾给吴琪补养身子。这就不错了,在市场上还可以买到,半年前根本就没有市场,吕向阳主持工作以来,允许农民剩余的农产品可以拿到市场去买卖。

每次叶亚芬给吴琪做鸡蛋羹,小鱼虾啊,吴琪总是要分给大家吃,谁不吃她就不高兴。还说:“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了。”大家也就都吃好,动起筷子来。

吴琪现在唯一的愿望是争取能闯过春节去,跟白森、亚芬、孩子们好好过一个也许是她人世间最后的一个团圆年;对亚芬呢,吴琪也不再劝她跟白森了,她知道有她在一天亚芬和白森都不会做出对不住她吴琪的事情来的。她同意叶亚芬独身,并鼓励她独身,这样她有一天不在了,白森和叶亚芬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夫妻。尽管她每每想到这就在心里流泪不止,但也只有这样她死了才能闭上眼睛。

一天,亚芬在烧中午饭,吴琪跟叶亚芬说要到院子里走走,实际上她是硬撑着而且还要装出轻松的样子到鸡舍去打扫卫生。她来到鸡舍,由于缺少精饲料,小鸡的产蛋率只能勉强达到百分之五十。吴琪捡出二十个鸡蛋放到篮子里,然后打扫鸡舍卫生,扫了一半地就觉得连举起手的劲都没有了,心怦怦的跳着好像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似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感觉有些不好,再坚持容易摔倒,她就全身瘫软地坐在地上。

吴琪知道,生命留给她的时间只能用分分秒秒来精打细算着使用了。她多么想把自己的病情告诉给相濡以沫期望白首偕老的丈夫白森啊,她有一肚子的嘱托、心愿、期望、遗憾要向白森倾诉哇;她多么想把自己的病情告诉给义重如山、忠贞不渝的挚友叶亚芬啊,她期望叶亚芬能成为这个家庭中的贤妻良母、丈夫感情上的慰寄、孩子们生活的依靠;她多么想把自己的病情告诉给自己牵肠挂肚、朝夕相伴的女儿和儿子呀,她要尽一位母亲最后的责任、义务、爱戴和关怀。

可是,吴琪想,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同时就会把痛苦、悲哀、忧伤和无可挽回的绝望泼向他们,这一家人就都会陷入愁苦而又绝望的泥淖之中。吴琪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摧残、折磨人的情怀,还是深藏在内心自己独自承受吧;这些人们最难以下咽的苦果,还是自己慢慢的咀嚼品味吧。

叶亚芬来鸡舍想拿两个鸡蛋给吴琪蒸一碗鸡蛋糕,她也注意到吴琪这几天脸色越来越青白。她进了鸡舍,见吴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叶亚芬见状,惊得额头沁出了汗珠,忙奔过去蹲下身来叫着:

“吴姐,你这是怎么了?”叶亚芬用胳膊搂着吴琪的肩头。

吴琪坐了一会儿,感觉心里安稳了些,平静地说:“没事儿,看把你紧张的,我哪里就死了。刚才把腰扭了一下,现在好了。”说着她硬撑着往起站,两腿却软软的不听她的指使了。

叶亚芬忙扶住吴琪,把吴琪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吴姐,你可别硬逞强了,我扶你进屋歇着吧。下午我陪你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吧,可不能这样硬挺着。”

“医生已经确诊我是贫血,没有别的病,还去医院干什么?再说,我现在是腰扭了,更没必要去医院了。”吴琪强打着精神自我掩饰着。

叶亚芬疑惑的看着放在地上那一篮子鸡蛋。

吴琪说:“亚芬,把这一篮子鸡蛋今晚上都煮了,不分大小人,每人三个鸡蛋,自己养的这么多鸡,大家都忙忙活活的,怎么也得吃上一口鸡蛋吧?”

叶亚芬痛快的答应着。她把吴琪扶到屋里床上,把枕头垫平后扶着吴琪躺下,然后她回到西厢房自己的屋子,拿过七厘散,又倒一杯水给吴琪说:“吴姐,你把这七厘散吃了吧,以后可得注意点儿,你现在的身子骨太弱了。”

吴琪心里暗自流泪:白血病吃七厘散,唉,为了不让亚芬担心和知道病情,吴琪把药吃下去了。

中午,孩子们都回来了,白森扛着一大麻袋捡来的烂菜叶子也回来了。

白雪吟见那满满的一大麻袋菜叶子,白森满头大汗,连衣服都湿透了。关切的说:“爸爸,这么多菜你从生产队菜地扛回来的?装半袋儿不行吗?可别累着了。”

白森擦着脸上的汗水说:“半袋儿和一袋儿都是扛一回呀,你帮着爸爸把菜都掏出来放到老槐树下晾一晾。挑好的咱们做面糊糊粥吃,剩下的剁碎了喂鸡。”

白雪人正从麻袋里往出掏白菜叶子。

这时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人,站在大门口说:“为人民服务。白森在家吗?”

白森正蹲在院子里洗手,听门口有人叫他名字,忙站起身,手也顾不上擦,小跑着来到院门旁,谦恭的对来人说:“‘为人民服务。’我——我是白森,您请进。”

这位来人进了院子,似乎要进一步确认白森的身份,问:“你就是白森吗?”

白森连忙回答:“我是白森,我就是白森。”

这位来人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说:“这是正房所有房门的钥匙。县里吕主任说房子在那里空着也是空着,不住人还容易遭老鼠,损坏房屋,让你们住着,对保养房子也有好处,这是钥匙,你收好了。”说完,来人转身走了。

白森把来人一直送到院门外,一连声的说:“谢谢,谢谢。”

那五十多岁的人说:“你呀,也别谢我了,这是县里吕向阳主任提议这样做的;也是,离县城这么远,谁跑这么远来住这房子啊,谁也不愿住。你知道吗,这原来居住的人,咳,家破人亡了,不吉利。房子越空着越出毛病啊!”

白森心想:不吉利就让我这不吉利的人住吧,我不管这些,正好孩子们都大了,小厢房也真的住不开了。

来人沿着墙根向南走出几步,却又回转身来,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神秘的说:“向你泄露个秘密,听说吕向阳主任要落实你们两口子的工作,还让你们到学校去教书。这可是个大好事啊,本来嘛,你们这些人有问题的可都是能人啊!”

白森激动得拉着来人的手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好的消息呀,谢谢你。”

来人摇着头低声说:“白老师,你说这‘文化学习活动’搞的是什么鬼把戏呀!”来人惊恐的四下看看,见没有任何人,继续说“闹得家家困难、人人不宁、鸡犬不安哪!你说,这他妈的连饭都吃不饱了,你说每个月供应那点儿粮食啊,也就是维持饿不死吧。”

白森点点头,他不敢说任何话。

来人说:“你就说这说话前还要先背上一段话——这算怎么一回事呀?老和尚拜佛爷也没这么搞过呀!见了面要先背一段话,不背就是不忠,这算什么事儿呢!”来人叹息着摇头走了。

孩子们吃完午饭上学都走了。

白森把叶亚芬叫到吴琪的卧室。白森兴致勃勃的说:“吴琪、亚芬,今天咱们家可是双喜临门啦!”他抖动着手里的一串钥匙“那四大间宽敞高大的正房允许咱们住了,刚把钥匙给送来。另外一件喜事——”白森停住了话头,盯着躺在床上的吴琪,又侧过头看看叶亚芬,他还是没有说第二件喜事。

叶亚芬等急了,看着吴琪说:“你看我白大哥,还卖起关子来了,不是双喜临门吗?那一喜呢?倒是快说啊!”

白森眉飞色舞,两眼发亮,这是多年来从没有过的表情。他笑着说:“吴琪,送钥匙的人告诉我说,要落实我们俩的工作了,让咱俩都到学校去重操旧业,再登三尺讲台啊!这是不是喜事呀?我们又可以回到那久违了的校园去教书育人了!”

吴琪想到自己的病,内心更加痛苦,但又不能不表示自己对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表示高兴。因为,这确实是一件特大的喜事,她勉强的笑着说:“大喜事,是大喜事啊!我们家和孩子们这下子都有救了!”

白森见吴琪有气无力的样子,担心地说:“吴琪,下午我领你去医院吧?我看你这些天怎么总是打不起精神来呀!我看你这些天连药都不吃了,是怎么回事儿?”

吴琪坐起身,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还去什么医院,去几次了,医生就是说我贫血,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慢慢自己调养就好了。”她咬着牙忍着悲痛“到学校工作是一件好事,我也很想念学校哇。昨晚梦中还领着学生备考,黑鸦鸦的一屋子学生,都用渴求的眼光望着我。不过,学校的工作现在不比从前了,学生没有课本,都很厌学,每个学校都有工宣队,文化学习活动正搞得如火如荼,究竟怎么发展还很难预料啊,稍不注意就会犯错误的,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哪!”

白森依然兴致勃勃的说:“小心些就是了,紧睁眼睛慢张口,遇着事绕过去走。不管怎么说,能到学校去工作是一件好事,从生活上看,我们两个人都有工资了,另外,你看病也可以公费报销了!”

叶亚芬还惦着吴琪的病,她对白森说:“白大哥,吴姐得增加营养,你说单独给吴姐做点吃的吧,吴姐又给这个孩子点,那个孩子一点,孩子不吃她又不高兴,临到她嘴里就没有多少了。”

白森想想也是,吴琪以前一个人太操劳,家里伙食太差,连填饱肚子都困难,若是让吴琪每天吃上些可口而有营养的东西,吴琪会很快恢复健康的。他说:“亚芬哪,就请你辛苦点吧,每天单独给你吴姐烧饭,我负责采购,任何孩子都不能沾边。这事我跟孩子们说,咱这几个孩子还是懂事儿的。”白森又关切地看着吴琪说:“你别总是心疼这个孩子那个孩子的,他们的日子还在后边,我相信,他们会有好日子过的,绝对不会像我们这一代人这样啊!你就想着把自己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咱们又可以到教育战线上大显身手了,这才是咱一家人的幸福哪。”

吴琪两眼含着泪,心想,我何尝不想啊,可是得了这不治之症,终究要把丈夫、孩子和亚芬都抛弃了啊,还说什么到教育战线大显身手哇!今生今世是不可能了!来世吗?哪有来世啊,人死了,就灭了,什么都没有了。

叶亚芬拿毛巾轻轻的给吴琪擦着脸。

白森见状心里也很痛苦,但他差开这话题说:“有个事跟你们俩商量一下,刚才民政科来人把正房的钥匙送来了,说咱们可以搬进正房住。那民政来的人说这正房没人愿意住,因为原来住在这里的顾家家破人亡,老头姑爷被枪毙了,老太太死在屋里,是别人给发丧出去的。你们两位看咱搬不搬?”

叶亚芬看着吴琪不言声。

吴琪呢,这正房又勾起她对同窗好友顾掬贤的沉痛回忆。

白森说:“若我的意见咱就搬过去,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的,若有就应该好人有好报,坏人得坏报。”他又笑着说“即或有,咱们还有雪吟呢,为他们比亲骨肉还亲的养育着小雪吟,鬼也得讲点感情吧。”

吴琪叹了口气说:“唉,孩子们都大了,这屋住不下了,再说,你看那正房地势高高的,屋子里会很干爽,窗户大,屋子里就亮堂。咱们还是搬过去吧。”

白森说:“是啊,听来人说这是吕县长提出让咱们住正房的,咱们也别辜负了县长的一片心意呀,那就这样定了。亚芬,咱俩去打扫正房,要收拾一下,二十来年没人住了,吴琪,你就坐在院子里槐树下的阴凉处,休息兼指挥。”

叶亚芬说:“我们还是先吃饭吧,菜糊糊粥都凉了,光顾了听白大哥的双喜临门了,连饭都忘吃了!”

白森这才觉得肚子饿了:“孩子们上学都走了?”

叶亚芬说:“他们吃完就走了,说是下午听老贫农做忆苦思甜报告!”

三个人来到小餐厅,叶亚芬见煮的一盆鸡蛋这三个孩子一个都没有吃。白森见桌子上放着一盆煮熟了的鸡蛋,笑着说:“怎么煮这么多鸡蛋呢?”

叶亚芬说:“吴姐让煮的,改善一下生活儿,每个人三个鸡蛋,可是这仨孩子一个也没动啊!”

白森盛了一碗糊糊粥,却见饭盆旁有一个纸条,白森拿起来,见上边写着:“叶姨,鸡蛋留给妈妈吃吧。雪吟,雪莲,雪峰。”

白森留下来泪,把纸条交给吴琪,吴琪和亚芬看了这纸条,两个人也都流下了眼泪。

白森放下手里那碗糊糊粥,说:“哎呀,差点忘了。”他站起来认认真真的在做着饭前的敬祝程序。之后才开始吃饭。

吴琪说:“以后咱们自己在家吃饭,就免了这套程序吧。”

中午饭很快就吃完午饭了。

饭后,白森到外边拿起劈柴的斧子把正房门窗上钉的板子都敲掉了。他先拿钥匙开正房东边的门,见锁头已经锈得不成样子,根本无法把钥匙插入锁孔,西边的门也是这样,窗子又都从里边挂着的。现在要进屋子,就只能是把锁头起下来,没有别的办法。这使白森犯了难,民政科专门派人送来钥匙,这显然是让开锁进屋,可现在若砸锁进屋,这不是违背了上边的想法和意思吗,会不会因此遭惹来什么是非过错呢?这么多年他白森心里明白,自己的脑瓜皮可薄得很,有个人就可以把自己收拾了,还是小心点吧,先去请示一下。本来自己这次从牢里放出来,每天钻山采野菜、到生产队捡烂菜叶子,从不跟任何人接触,只是每周写一份思想汇报,也只是写条语录,然后就是加强改造,重新做人几个字,这心里也逐渐安定了些。可别因为这锁头再弄出事来。

白森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里。

叶亚芬洗完碗筷,跟吴琪说:“吴姐,我去帮白大哥收拾房子,歇一会儿,你也到院子坐一坐吧。”

吴琪从床上挣扎着坐起身说:“我现在就去看看。”

叶亚芬扶起吴琪。

吴琪说:“不用扶我,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看你们干活吧,一个人在屋子里怪闷的。”

叶亚芬跟吴琪来到院里。

吴琪坐在老槐树下的一把小木椅子上,见白森面对着正房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吴琪看了一眼叶亚芬,那意思是告诉叶亚芬,看看白森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叶亚芬走过去问:“白大哥,你怎么不开门呢?”

白森听叶亚芬叫他,放下手里的斧头,回过头来说:“锁头都锈住了,钥匙开不开。既然人家派专人送来钥匙,显然是让我们用钥匙开门的。这样吧,你们俩个先在院子里休息,我去民政那里请示一下,看可不可以砸开这锁头。”

叶亚芬笑了起来:“白大哥,钥匙不管用那就只能砸了,反正这房子也允许我们住了,那我们自己就说了算呗!还请示什么呢?这么远,为了这点小事儿,你还得往城里跑一趟。你想想,这房子已经让咱们住了,那咱们就说了算吗!”说着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斧头抡起来就要砸。

白森见状,惊慌失措,如同这叶亚芬一斧下去砸碎的不是锁头,而是一枚可以毁灭一切、威力无比的定时炸弹。他迅速地冲过去,夺下叶亚芬手里的斧头,扔出去老远,厉声喊道:“你不要这样子,会闹出事来的!怎么能这样蛮干呢?”

叶亚芬惊呆了,她还从未见过白森发过这么大的火,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惊愕的看看白森,又看看吴琪。

白森惊恐的解释说:“做事情要动动脑子,民政给咱们送来钥匙,这意图很明确,是让咱们开锁进屋啊!你随意砸开锁头,这怎么可以呢?违背了上边的意图吗,真是鲁莽冒失啊!谁也不许动,我去请示。”说着头也不回地急匆匆地走出了院门。

吴琪见丈夫白森这个样子,坐在那里哭了起来,而且哭得很伤心,很痛苦。她想,当年她的丈夫白森是个何等有见解和个性的人啊,这么多年的管治和牢狱生涯,白森已经失去了他应有的人格和个性。他就象是一个耍猴的人用痛打和虐待的残酷手段而训练出的一只温顺的小猴子一样,成了看主人眼色行事的训服工具;让他站立就站立,让他钻圈就钻圈,边做这些动作,还要边警惕张望惴摸主人的脸色,怕做错了又要挨一鞭子。吴琪所痛苦的是,如果真的只是挨鞭子受皮肉之苦,倒是可以咬咬牙挺过去的,可对于白森来讲,这无情的鞭子已经使他伤及了精神和灵魂。这灵魂的摧残所造成的创伤可是人世间最残忍、最野蛮和最恶毒的惩罚,它所留下的伤痕尽管人们的肉眼看不见,但却终生都不会愈合呀。

吴琪叫过叶亚芬说:“亚芬,别怪你白大哥,他已经被折磨怕了,精神上的折磨呀!这种日积月累的漫长时间的折磨呀,唉,你白大哥成了精神上的残疾人了。”

叶亚芬眼含热泪,点着头说:“我知道,吴姐,我不会怪白大哥的,我也是和你一样,为白大哥难过!”

吴琪说:“好妹子,让我们去慢慢地关爱他,体贴他,帮他恢复吧。当然,这靠我们两个乃至子女都是难以恢复的呀!必须有政治上和社会上的良好氛围呀!你去到屋里把钳子拿来,把那锁头都起下来。”

“还是等我白大哥吧?”叶亚芬有些担心,她担心的不是人家让不让起锁,而是担心白森因此再发脾气。

吴琪叹口气说:“唉,亚芬哪,这是明摆着的事,民政既然允许我们住了,这十几年二十年的锁头都锈死了,就只能是起开吗?请示也是这样一个结果。你去起开门吧,你白大哥回来也是这样一个结果,这样使你白大哥还有点信心,有点自己的独立性,不然你白大哥就成了行尸走肉了。”

叶亚芬从屋里拿出钳子,到正房东边门用钳子钳住锁头一扭,锁头就断了。这二十来年已经基本锈烂了,她把另一个房门的锁连屋里门锁都扭开了。

吴琪站起身,尽管她两腿依然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可她想进屋看看自己的老同学顾掬贤曾居住过的房子是个什么样子。她告诉叶亚芬说:“亚芬,所有的东西都先不要动,咱们先进屋看看再说。”

这正房共有四大间,西间和中间都有对外开着的房门。中间的房门进去是一个有一间半房子大的客厅,虽然吕向阳在这里住过多年,但这有三十多平米的客厅依然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对着门的墙壁上悬挂一幅书写流畅端庄的小楷《归去来兮辞》,两边可能是顾家先人或者就是顾掬贤的父亲留下的墨迹——一幅对联。上联是:世事洞明应从善而正本;下联是:人情练达该弃恶以清源。客厅的家具依旧,都是红梨木雕花桌椅。东面整面墙上那一幅巨大的山水农舍的壁画尚清析完好。吴琪想,这客厅就是顾掬贤一家常聚会的地方:父母享受着天伦之乐,儿女依偎着父母,一家四口其乐无穷;如今除顾掬德下落不明,另外三人都已不知到哪个神秘的深渊中去了,那也将是自己就要去的地方啊。她眼里含着泪,站在那幅壁画前。她在纳闷:从外边看这房子格局,客厅应该有通向东边屋的门啊,难道东边的屋只能从后边门进入吗?不会呀,那样儿进出有多不方便呢!她见这幅巨大的壁画的右下角露出的房舍画有一扇门,这门上有一拉手不象是画上去的。吴琪伸手摸一下,果真是个拉手,她轻轻的一拉,这扇画中的门却开了。她和叶亚芬走进这扇门,是一个只有北边门对外的一个南北走廊,走廊东墙有南北各一扇门。吴琪拉开东边南屋的房门,这是个卧室,室内南北方向放着一张双人床,床上空荡荡的,还有茶几、木椅。出了这卧室,再打开北边门,吴琪惊呆了。这屋子里的一切也都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靠南墙下是一张比较精致的双人木床,床上的被褥、枕头都铺得整整齐齐,连那落满灰尘的浅蓝色蚊帐都挂得好好的;东墙北头对着床是红木梳妆台,梳妆台南边贴墙是一个较大的书厨,隔着玻璃可以看到摆得整齐的书籍;北边靠北窗子是一张红木写字桌,桌上还摆放着毛笔架、砚台之类。吴琪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同学顾掬贤的卧室,这就是女儿白雪吟生母的卧室。睹物思人,吴琪潸然泪下。她对叶亚芬说:“亚芬,这个屋子就是雪吟生母顾掬贤生前住过的屋子,竟然保留得这么完好哇!里边的东西一点都不要动,一点儿都不要动啊!就让雪吟住这个屋子吧。”

叶亚芬说:“被褥都得拆洗了,发霉了!”

吴琪感到很奇怪,这四间房吕向阳当年全家住过几年,为什么单单顾掬贤这个屋子一切都保持得这样完好呢?这显然是吕向阳刻意所为呀!吕向阳为什么对顾掬贤的卧室这么情有独钟呢?这里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样的情感秘密呢?

吴琪和叶亚芬从顾掬贤卧室出来,打开顺走廊北头西边这扇门,是几乎跟客厅差不多大小的厅堂,靠南边是一排柜子,吴琪打开柜门,也都是一些书籍,只不过是被翻得七零八落的;这个盛满书的北厅堂西边墙还有一门,打开后里边是一张单人床,床上也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吴琪猜想,这原来可能是顾掬德的居室,靠西边墙是一排盛满书的书柜,靠北窗下是一个写字桌,吴琪确信无疑这是顾掬德的居室了。

吴琪说:“亚芬哪,这个屋子也都保留原样子吧,咱们一家人这样住:你跟雪莲住东边南卧室,那间房子大些,我和你白大哥住西边南屋子,雪峰住北厅书房的里间这个卧室。”吴琪看一眼书橱里的书籍“这些书籍可不能糟蹋了哇,在这种被封闭的屋子里才得以保留下来啊。我看这样,咱们把这些书籍全都捆好装箱,藏起来吧,要是让红派们知道准得被当‘四旧’给抄走了。”

叶亚芬说:“行,我一会儿就先把书收拾起来。另外,吴姐,你跟白大哥住东边南卧室吧,我跟雪莲住西边南屋。”

吴琪说:“别跟我争了,就这样安排吧。”

吴琪内心十分悲哀:自己究竟还能住多久呢?得了不治之症,在无法挽回的活着的这段时光是人生最悲痛、消沉和绝望的时期,可是为了孩子、白森和亚芬,她还必须装作若无其事,把这块最沉重的巨石偷偷地装在心里。

白森回来了,他呼呼的喘着粗气,额头上流着汗,进了院子。见正房门已经打开,他拿起院里的扫帚进房,见叶亚芬和吴琪站在客厅里,吴琪精神似乎好些了。

他高兴的说:“吴琪,你精神好多了!”

吴琪没有回答他,笑着问:“你到那向他们请示了?他们怎么说呀?我和亚芬把门都砸开了,是不是闯了大祸了?”

白森尴尬的笑着说:“他们还笑话我,说锁头锈了你就起开吗!我觉得,像咱这身份的人,勤请示多汇报还是没错的。他们允许了,咱们就是起错了,也有人负责任了,你们姐俩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吴琪笑着问:“白森,你刚才拿扫帚跟谁请示了?”

问得白森低头看着手里拿的扫帚,苦笑着说:“是啊,有些事是不用请示的,要请示以后就向老婆请示吧。我老白让人批审傻了。”

叶亚芬和吴琪也都笑了起来。

白森见忙屋子都是灰尘,他放下扫帚说:“我去池塘挑水,咱们还是先把各屋子整个都擦洗干净了再归置其他东西。”

吃晚饭前,正房各个屋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白森站在客厅里,面对着北面墙上的《归去来兮》词和那幅对联,看了许久,回过头对坐在红梨木椅上的吴琪笑着说:“吴琪老婆,我向你请示点事,可以吗?”

吴琪笑着说:“我们这里只有两个女人哪,哪来的老婆?要硬说是有,那就向亚芬妹妹,请示吧!”

坐在吴琪身旁的叶亚芬推了吴琪一下说:“吴姐真会开玩笑,我可不敢当。”

看上去是一个玩笑,实际上,这却是吴琪的一个心愿。只有这样,他无奇九泉之下才能安息呀。

白森说:“我看这《归去来兮》词和对联咱们都撤下来,换上语录和画像……现在每家都是这样的,三敬三祝也方便呐。你们看呢?”

吴琪点点头:“是得换下来!要收藏好了,不要损坏了啊!”

吃完晚饭,吴琪把白雪吟带到顾掬贤曾住过的房间。经过一整天的操劳,吴琪感到身体实在难以支撑,她半躺在顾掬贤曾睡过的床上,让白雪吟坐在床沿上,吴琪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膛宽敞轻松些。说:“雪吟哪,你的身世妈妈跟你讲过了,现在咱娘俩坐的这张床就是当年你妈妈顾掬贤睡觉用的床啊!隔壁的南边那屋是你外公外婆住的,北书厅西边那屋是你舅舅顾掬德住的房间。顾家现在还有两个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一个是叫顾济秀,是你的姑奶奶,当年我去紫竹庵就是她亲手把才一个月的你交给妈妈的,她今年可能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另外是你舅舅顾掬德,家里出事后他逃到了香港,现在跟你爸爸白森年龄差不多。据你姑奶奶跟我讲,你的生父叫周安瑞,解放初期,因被一个反革命投毒案牵连跟你外公顾济民一块被枪毙了。听你姑奶奶话里话外意思当年就是现在县里这个吕向阳对你妈妈很有意思,拼命追你妈妈,吕县长脸上的疤就是你妈妈用菜刀砍后留下来的,可是吕向阳为了保护你妈妈谎说是顾济财砍的,也许他是真的爱你妈妈吧。妈妈后来也听人讲过,可能是吕县长跟你妈妈有过私生活,后来你妈妈发觉被骗才……雪吟,这都是那一代人的事了,你就不要去计较了。特别是对吕向阳,这个人确实很有正义感,是一位关心人民疾苦的好干部啊!”

白雪吟流着泪象听故事一样听着吴琪讲述这一切,她同情和可怜自己的生母,她暗下决心要为妈妈顾掬贤报仇雪恨,脱口说:“妈妈,等我有了能力,我是不会放过这吕向阳的。”

吴琪抚摸着白雪吟的头说:“你这孩子,我的话白说了。唉,也难怪,我以前也象你这样想的,可后来觉得你妈妈跟吕向阳究竟怎么回事谁也不清楚,那时你妈妈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再说他们那一代人的事,连我都说不清,吕向阳已经被你妈妈砍成那个样子,也应该算摆平了吧;这顾家的房子据说都是吕向阳让保留下来的,包括你妈妈这屋子也都是他让保留下来的。听妈妈话,你也别去分辩谁是谁非了,吕向阳这个人还真是一个主持正义的好干部,是他的努力,你爸爸才从监狱放回来,听说还要落实你爸爸和我的工作。这件事你就别介入了,好不好?冤仇易解不易结啊!更何况你妈妈和吕向阳是否真的有冤仇,咱们谁都不清楚呢!你要听妈妈的话啊!”

白雪吟点了点头,暗想,妈妈说得有道理,吕向阳是个好干部,老百姓都叫他吕青天,那一代人的事自己也真搞不清楚。

“雪吟呐,妈妈最担心的就是你,女孩长得太漂亮往往不是一件好事。你脾气倔强,忌恨心强,这很容易招来灾祸呀!你生母给你留下的银锁上写着‘吉祥平安’,那是你外公对你妈妈和舅舅的期望啊,也是你生母顾掬贤对你的期望啊!妈妈我不求你大富大贵,能够一生平平安安的生活就是最大的幸福啊!”吴琪很伤感,“代代期望吉祥平安,却代代不能吉祥平安啊!”

白雪吟把头伏在吴琪胸口处,说:“妈妈,你别伤心,也别为我担心,你要把身体养得棒棒的,等以后我能独立了,让妈妈好好享受吉祥平安的幸福生活。妈妈,你放心,别老为我担心,女儿有能力保护自己。”

“另外,雪吟哪,你那个‘吉祥平安’银锁是你妈妈顾掬贤留给你的,同样的银锁还有一个在你舅舅那里,要保管好,也算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一点纪念吧。”吴琪爱抚的拍着白雪吟的后背。

白雪吟点头应允,但她感到妈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妈妈今天太累了,关切的说:“妈妈,我送你回房休息吧,你太疲劳了;你放心,女儿记住妈妈的嘱咐,你平时看到女儿哪件事处理得不对,随时都要给女儿指出来,也让女儿从中多长长见识啊。”

“好吧,妈妈回去休息。”吴琪说着坐起身。

白雪吟扶着吴琪走到客厅时,吴琪见叶亚芬坐在那里打毛衣。就说:“雪吟,回你房间看看书吧,或者跟弟弟妹妹写去玩一会儿吧,我跟你亚芬姨坐一会儿。”

叶亚芬看着白雪吟说:“那被褥晒了一下午了,还有些霉气味吧?过几天我拆了都洗一洗。”

吴琪对白雪吟说:“雪吟,你就住在你生母那屋子吧,一会儿你再过去自己收拾收拾。”

白雪吟点点头说:“那我现在就过去收拾收拾吧。”说着,白雪吟又回到生母顾掬贤的卧室。她一样一样的仔仔细细的看着妈妈曾经用过的每一样东西。

他要蹲下身去,看着那桌子底下和床底下,似乎想从那里发现生母的遗留下的更多痕迹。他突然发现大木床靠墙角的床腿下有些异样,怎么回事儿呢?这里会不会有生母的一些遗迹或者秘密呢?白雪吟要把这床拉开,想检查一下这个床脚地砖。

听吴琪妈妈说,生母是一位非常聪明的人,难道她会什么都不留下,就那样的无声无息逃进深山老林吗?应该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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