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茶,气氛逐渐起来之时,舞台上的表演开始了。几位身着轻纱的舞姬轻盈地走上舞台,随着悠扬的音乐翩翩起舞。
韩执此时下意识地看向二楼的某个雅间,只见上面,苏轸的脑袋也是探了出来。苏轸俏皮地眨了眨眼,韩执嘴角微微上扬,拿起茶碗,朝她微微示意。
苏轸亦然,二人此时就默契地一并饮茶。随后,韩执放下茶碗,还没等他将目光从苏轸身上收回,一个身形圆润的商人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
韩执被吓了一跳,只见对方身着华丽的绸缎衣裳,腰间挂着一块硕大的玉佩,手中把玩着一对文玩核桃。他走到韩执面前,先是夸张地行了个大礼,然后操着讨好的语气说道:
“韩状元,久仰大名啊!小人姓周,单名一个付,在开封府里今日有幸得见,真是小人的福气,特来向您道贺!”
韩执虽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但还是礼貌地回了礼,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说道:“周老板客气了,今日能与周老板相见,也是在下的荣幸。”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来干什么,但是该做的表面功夫也是要走一走的。
周付直起身,脸上堆满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道:“韩状元,您可是咱开封府的大才子,如今又高中状元,往后那可是前途无量啊!”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向韩执,“这是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韩状元笑纳。”
吕惠卿此时就笑了起来,道:“真想不到啊,韩兄这还没正式上任,便是有人来巴结了?”
韩执没有理会吕惠卿的调侃,也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盒子,神色依旧温和,有几分疏远地说道:“周老板,无功不受禄,这礼物在下不能收。周老板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周付也不尴尬,收回锦盒,干笑两声:“韩少卿果然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我在开封府经营着几家粮行,平日里难免会遇到些麻烦事儿,往后还望韩少卿在大理寺任职时,能多多关照关照我的生意。”
周付满脸堆笑,又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韩少卿,实不相瞒,小人今日来,还有一事相商......”
“我膝下有一独女,年方二八,生得那叫一个亭亭玉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在这开封府也是出了名的好姑娘。”
周付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期待,继续说道:“我想着,若能与韩少卿结为亲家,那可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以后少卿家里的用度,我都包了;而且生意上的人脉,也能帮衬少卿在官场更进一步。”
此话一出,整桌子的郎君脸色都沉了下来,吕惠卿率先开口:“在下不才,家父乃是吕璹,现任光禄寺卿,封镇国公。”
“在下姓张,家父工部尚书。”张怀民也开口了。
“在下包镱,家父乃是枢密副使包拯。除此之外,家父亦是韩官人的先生。”包镱放下茶碗,一脸“耿直”地说道。
李玮笑了笑,说:“在下李玮,家父李用和,当今长公主准驸马,现任的云麾将军、濮州团练使。”
最后便是最尊贵的赵宗实了,他说道:“在下汝南郡王之子,名赵宗实。除此之外,在下也是现任的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
赵宗实的话音落下,整个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舞台上舞姬们轻盈的舞步声和悠扬的乐声隐隐传来。但是此时的周付,似乎是听不到太多了。
周付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握着文玩核桃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满是惊慌与无措。
吕惠卿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周老板,您瞧清楚了,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家世显赫、背景不凡?”
“我们与韩兄相交,看重的是他的人品和才学,可不是您这一套功利的攀附手段。就凭您这点心思,想与韩兄结亲,这不是胡来嘛?”
周付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但是很快,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妥,连忙低眼。
韩执见状,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和煦地说道:“周老板,您的心意我领了,但婚姻之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我与高内结发之情,对我而言重若千金,也不打算另纳新人。”
“是是......”
周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一般,额头上的汗珠愈发密集,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那华丽的绸缎衣裳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是......是小人糊涂了,韩少卿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实在是对不住,求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玮见气氛紧张,赶忙笑着站起身来打圆场:“周老板,既然话说开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今天可是韩兄的状元宴,你若是真知道错了,便是自罚一杯吧!”
周付一听,如获大赦,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抖着手从来的位置上取过酒杯,一仰脖就喝了下去。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打湿了前襟,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慌乱地放下酒杯,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嘴。
“李官人说得是,是小人不懂规矩,扫了大家的兴。” 周付满脸赔笑,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颤抖,“今日这杯酒,就当是我给各位赔罪了。”
吕惠卿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目光淡淡地看向周付,不紧不慢地说:“周老板,官场和商场,各有各的规矩。往后做事,可得多思量思量,别再这么冒失,平白给自己惹来麻烦。”
话音一落,他那眼神浑然一变,原本带着调侃的笑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仅仅一个眼神,居然是看得周付打了个寒颤,双腿微微发软。
“去吧,该吃吃该喝喝。”
最后,也是吕惠卿收回眼神,丢下这么一句,周付才连忙跑开——
他似乎连衣服湿透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