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林语进去这件事,我也是从街坊邻里的嘴里得知的。
毕竟小镇就这么点大,芝麻大点的事一天内就能传遍大街小巷,更何况这种警察出动的大事。
我还听这些人说,除开林语外,警察还带走了大概四五个跟二楼男生差不多大的人。
而这里面,并不包括年长男生。
没有抓他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他没犯事,而是他快不行了。
“哎呀,勒个关系是有好乱哦,楞个多人一起耍?”
坝子边,一个大妈皱着眉头一脸鄙视。
“斗是啊,现在勒些年轻崽儿真的是……也不晓得跟哪个学的。”
另一个人朝年长男生家里努了努嘴,好奇开口:“唉唉唉,他们屋头那个不是说也参与了迈?我看警察今天儿也冲上切了斗嘛,啷个没看到人下来也?”
“他们屋啊?说是发烧了样?(听说是发烧了)”
闻言,一个羊毛卷中年妇女赶忙加入话题:“别个啷个没下来嘛,下来了的,只是背起从另一条路走的。”
“啊?背起?背起走哪儿切?(背着去哪儿?)”众人一脸诧异。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中年妇女正了正身形,清嗓说道:“你们不晓得哈?别个(人家警察)进屋本来是想把人带走,结果屋头人都没得个(家里没人),就那娃儿躺在床上,看起黑人得很。”
“啊??黑人得很?”众人听闻,眼睛个个瞪得老大。
中年妇女见状,也越说越起劲:“是真的黑人,我就住他们对面啊,看得黑清楚,那个手哦,简直又肿又黑没法看。”
“他们从后面那条支路下去的,在背上还给他拢了个外套遮到起(罩了层外套)。”
“搞半天,结果是送到医院切了所?”众人眼中掠过一抹失望。
我站在人群最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全程静静听完他们的议论。
先前我还在思考年长男生这突如其来的发烧跟我是否有关。
如今听到那女人描述的那只手,大概率就是那一针的原因了。
只是我依旧不知道这个病到底是什么。
反正不像艾滋。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也挺可悲的。
自己儿子都已经发烧到快休克了,他的母亲竟然还孜孜不倦地在地底下“奋战”。
要不是警察来家里抓他,恐怕年长男生死在床上都没人能及时收尸。
我斜眼朝他们家的方向望去。
虽然不知道他生的是个什么病,但我还是希望它再生猛一点,直接送人上西天。
不然等他康复后,精神恢复清醒,又借着受伤的事反复讹人的话,只会给我惹出更多没必要的麻烦。
没等这件事的热度散去。
一个新的,令人更为震惊的事情又出现了。
林语回来了。
当我在教室看到她的时候,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
她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目光深深锁定在我身上,眼神里翻涌着千言万语。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她并未第一时间冲过来黏住我。
如今袁媛已死,她在这个班里没有任何能说话的人。
所有人都对她避而远之,隔着几米疯狂议论着。
“她怎么来了?不是被抓了吗?”
“谁知道怎么回事,要不你去问问?”一男生怂恿着旁边的人。
“我不敢,你去吧?万一她身上有病怎么办?”另一人连连摇头,看林语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瘟神。
周围时不时朝我投来期盼的目光。
我知道他们这个时候,可能都期待着我能走过去,询问林语状况。
只可惜,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我虽然也好奇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也深知,一旦对她表露出好奇,又会被她理解成关心然后缠上,万一到时候甩不掉可就麻烦了。
所以就算好奇心再重,也还是别去问为好。
很快,老师走进教室,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她看着老实坐在座位上的林语,叹了口气,说道:“林语,一会儿你别忘了来办公室。”
“嗯。”林语点点头,看上去乖巧无比。
我缓缓皱起眉头。
看样子,学校对林语重新回来这件事,已经提前知晓。
课后,林语果真第一时间去了办公室,并且一直没有回来。
这是第一次,林语与我同在一间教室,却没有来骚扰我。
然而还没等我松口气。
第二个课间,我眼前忽然多出一道人影。
抬头一看,是林语。
“言一知,我能跟你聊聊吗?”林语深深看着我,嘴里叫着我的全名。
没等我开口,林语就又紧张补充道:“不去负一楼了,就在门外吧,这样可以吗?”
我抬头看了眼她,眉头微挑。
今天的林语,状态很奇怪,整个人精神肉眼可见的紧绷。
肩膀内扣着,低垂着头,眼神也在乱转。
与之前的她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人。
“可以。”我点头应下,起身走到外面。
我双臂放在栏杆上,目视前方,并没打算扭头与林语对视。
“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对我就没什么好奇吗?”林语踌躇半天,看着我漠然的眼神,语气十分失落。
“好奇什么,好奇为什么你被抓了又出来了吗?”
我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她,嘴角微勾:“怎么办呢?我一点儿都不好奇,更不在意。”
“……你……”
林语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露出笑容,表情刹时愣了下。
“你不愧疚吗?你为什么不愧疚?”
她眉间凝成一个“川”字,双手紧捏着裙摆,“言一知,她是因为你而死的,我也是……这一切,你得负全责!”
“我为什么要负责?这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冷冷回应。
“怎么会没关系?你当真不愧疚吗?我不相信!”林语眼眸颤动着,像是陷入了某种怀疑与挣扎。
“爱信不信。”
我双手垂下来,转身看向林语:“你要是来跟我说这些事的话,那就别聊了。”
说完后,我作势朝里走去。
“站住!”林语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等等!”
“言一知,你今天看到我的时候,第一反应一定很失望吧?”
“失望我怎么没在里面多关几天,失望我怎么又出现在学校里?”
我一语不发地看着林语,听着她犹如疯癫般的自说自话:“因为我没罪啊,她是自杀的,跟我没关系……”
“我顶多是唆使罢了,没有人逼她跳楼。”
她抓着我的手,嘴角分明在上扬,神情却无比悲伤:“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让她吃点苦头,让她不敢再缠着你而已,我并没想要她的命。”
“你说为什么她这么不经吓?这些事,明明你我都经历过,为什么就她受不住?”
“这不是我的问题,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太弱。”
“哦不对,这是你的错。”
林语拽着我的力道收紧了些,“言一知,是你害的她,这全是你们俩的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我看着林语那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神情,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
林语今天的对话很奇怪。
东一句西一句的,听得人云里雾里,毫无逻辑。
这个人,该不会真的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