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璀璨华丽的主灯倏然暗下来。
一束聚光灯打在司礼的主持台上。
陈总夫妻二人互相扶持着缓步上台,至正中间立式话筒前。
随之一番感谢的客套话通过话筒传遍宴会厅每一个角落。
所有宾客们都纷纷上前聚集看向台上那对恩爱的老夫妻,唯有休息区沙发上的秦修聿一派悠闲,岿然不动。
见所有人都站着,温南湫觉得失礼,当下也想要站起来,附和着鼓鼓掌。
然而刚有要站起来的趋势,身边男人便慢条斯理揽住她的纤腰,不让她动。
温南湫知道推是推不动这个男人的,指了指前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头,再看看端坐着的他们:“修聿哥哥,我们这样……不好。”
总得给人家主人家一点面子吧。
秦修聿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我觉得很好,你安心坐着就是。”
今晚这场宴会是陈总他们求着他来的,他人在这,已经是给了陈总他们很大面子了。
要不是为了他的小女朋友……
他又怎么会来参加这种虚伪又无聊的宴会。
温南湫:“……”
好吧,她无话可说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总夫妻俩那段冗长的发言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是陈总两个儿子分别上台。
陈总的大儿子已经有四十来岁,一副和善的笑脸,小儿子三十好几,人看着虽然还算英俊,可眉眼说不出的浪荡轻挑。
宋知砚为人也放浪散漫,但他那人眉眼间氤氲正气,哪怕平时言行举止不正经也不会让人讨厌,反而会觉得这个人很有趣,是个好亲近的。
但陈总这个小儿子则不同,他的放浪轻佻只会让人觉得下流。
隔着重重人群,温南湫只往那台上男人身上看了一眼,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之所以给目光,还是因为先前哥哥提起这个陈总家的小儿子时没有一丝好脸色,她这才奇怪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哥哥这么嫌恶。
打眼一看,果然不怎么样。
身边秦修聿似有不满的捏着她的手指:“看什么,喜欢那样的?”
小姑娘闻言眉心一蹙:“什么?”
“湫湫,你很少对别人提起兴趣,现在特意看他,难道不是因为……”
温南湫:“你干什么要和那种人比。”
秦修聿挑起一边眉,饶有兴趣问:“哪种人?”
温南湫目光凉凉的瞥了他一眼,默默移开视线。
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喜欢用这种方式一遍遍向她确认爱意,确认自己对她的重要性。
简直,简直像个——
极度缺爱的小屁孩。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台上陈家人已经致辞完毕。
温南湫没听清楚他们最后说了什么,只听见一阵阵起伏热烈的掌声。
紧接着,就见台上那束聚光灯熄灭。
灯光再次亮起来时,那光亮落在后面铺了长长红毯的旋转楼梯间。
离得远,温南湫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大概看到那旋转楼梯中央站着个小女孩。
那女孩扎了个俏皮的丸子头,头戴一顶闪耀华贵的钻石小皇冠,身穿条白纱裙,浑身笼罩在明亮的柔光里,周身散发出一层朦胧的浅色。
看身量,女孩最多不超过十岁。
温南湫远远看着那小女孩,心里莫名想到了什么,微微发怔。
“她是……”
身边男人清润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陈总的孙女。”
在看到那女孩时,温南湫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此时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想到自己之前吃的那些醋,一时又是荒唐又是尴尬。
两天。
这两天来她一直在吃一个小孩子的醋。
而秦修聿这个狗男人,他明明都知道的,却故意不说。
“你,你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明说?
为什么要特意问起这个女孩?
温南湫话没说完,蓦地感觉秦修聿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温热掌心里浸出了细腻的汗渍。
他在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温南湫写满疑惑的杏眸看向他,男人此时薄唇微抿成线,温和的眉目不知何时变得严肃。
她不知道他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有心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他的情绪。
小姑娘略一低眸,思索片刻,浓密羽睫扑闪扑闪,看着身边男人定定道:“难道,楼梯上的那个其实是你的女儿?”
秦修聿:“……”
温南湫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他眉宇紧皱,更为困惑了:“怎么了,不好笑吗?”
秦修聿:“很冷。”
温南湫理所当然道:“冷笑话。”
秦修聿:“……”
宴会厅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
轻柔的舞曲悠悠响起。
那原本站在旋转楼梯上微笑不动的小女孩犹如被打开的八音盒,随着曲声缓缓起手展臂,脚尖下跳起轻快的步子。
她如精灵般灵动可爱,一步步跳下台阶。
打在她身上的聚光灯随着她的舞步慢慢移动,始终笼罩在她周身。
温南湫表情凝滞住了,心脏狂跳!
那小女孩在跳舞!
是她曾经最喜欢后来最抵触的芭蕾舞。
她睫毛抖动得厉害,眼眶几乎是瞬间红了,手掌猛地攥紧。
然而就是这一握,她才惊觉自己的手早就被秦修聿握在手里。
他掌心的温度通过彼此紧密相贴的皮肤源源不断传递到她掌心,再由掌心沿着手臂脉络,流水般丝丝缕缕流淌入心。
她惊惶的心脏仿佛因此被注入了力量,神奇的安定下来。
秦修聿靠近过来,手臂环着她的腰。
她感觉到他的手臂在颤抖,那是比她还要心悸的颤动。
她听到他覆在她耳边,声线低沉坚定:“别怕,湫湫别怕,你不是一个人,我在,我会一直在。如果感到难受,我们马上就走。”
温南湫的确是难受的。
但那只是最开始。
经历了那么多,一路遍体鳞伤走过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重新长出了盔甲。
就算没有盔甲,她知道的,她不用惧怕任何东西。
正如秦修聿说的,她不是一个人。
爱她的人会一直在!
温南湫反手回握住他冒汗的手,莞尔一笑。
秦修聿明白了她的意思,从舞蹈开场前就一直高高悬起的心渐渐落下来。
他怕自己太着急,会伤到她。
可又觉得,与其等着未来某天伤口再度被不经意撕裂,鲜血淋漓,不如早早选择直面。
之前,她不就已经迈出第一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