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与夫君,却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聪慧如寒鸦夫人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夫君的金身神像确实出了问题。
忽地她从嘴里吐出一口浊气,一缕黑气顺着她的后背悄无声息的游走,竟打算如法炮制暗算下那老僧。
只见黑气游走在地面咫尺距离,趁着老僧没注意突然窜到他的背面!
寒鸦夫人此举竟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驱使这最后一缕丧气袭向老僧,只为给夫君争取一丝出手的先机。
想着要是老僧一死说不定夫君的金身神像也会恢复,毕竟那枚古怪卍字没入神像中也被她看在眼里,难免不联系在一起。
她便这么冷眼看待那位即将步老道后尘的佛光寺僧人。
可是寒鸦夫人却不知,眼前老僧却不是那李宏上人。佛家最是对世间污秽物心有所感,在她动手的一刻,其实就已经被老僧所察觉。
“阿弥陀佛。”
老僧一声叹息,神色遗憾的双手合十默念了声佛号,那一缕丧气没有任何意外地随之化为了一片无主灵气。
而寒鸦夫人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又从嘴里吐出口黑色妖血,看在李渊眼里已是肝胆俱裂。
“夫人!!”
整个虚幻鬼躯已瞬间向那老僧含怒袭去!
他不信夫人会凭空受伤,尤其自那老僧来后就一直发生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先是他的金身神像,后有自己的鸦儿。
若不是那老僧暗中动了手脚,为何他刚念完佛号自己的鸦儿就更显垂危?
“……施主。”
老僧自知此事无解,只是神情遗憾不再多说什么。
“唉。”
随着一声轻叹,老僧被迫抬起右手做下压状,一只金色巨手在半空凝聚向掠来的鬼物男子压去。
同一时间雷峰观李宏上人也抓住机会,丢出了自己的一件大炼之物是一枚五雷法印,找准时机向鬼物男子一轰而下。
竹院之内杀机四起,而强大的灵气威压使得溪曼瑶与唐结斐二人只能如此眼睁睁看着。
“鬼老爷!”
早已做好觉悟的少年心中正惊诧,身躯已不由自主的向前奔去。
唐结斐竟主动挡在了鬼物男子的身前!
可此刻不容李渊分神,还来不及将少年从身前赶走,天空巨手已与那枚五雷法印悉数落下。
他唯有硬扛这两位天君修士的一击才能避免少年遭受伤害。
“唐结斐!!”
看着不顾危险向前冲去的少年,溪曼瑶花容失色遂咬牙追去。
落在不远处的白胡子老道与那名老僧眼中,手头攻势却如脱缰野马再不可逆!
皆诧异那少年莽撞就算了,怎能连这女娃也这么想不开?竟纷纷为了一头鬼物连命都不要?
“小施主,快速速退去!”老僧一边劝说一边操控下落的金色巨手偏移轨迹。
显然停下已然来不及,他只能如这般细微操作进行些许改动。
饶是如此老僧也吃力万分,半空巨手眨眼即至,就在这时,从远处天边呼啸而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
“唰!”
半空金色巨手在拍向鬼物男子的瞬间,竟从掌心被某物洞穿了一个巨大窟窿!
一支快到看不清轨迹的箭矢遂去势不减,又紧贴老道随之投掷的五雷法印传出一阵闷响。
不禁震慑住了所有人。好犀利的一箭!却不知何人所为?
整个喜鸦山上突然寂静一片……
少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埋头仍伸手挡在男子身前,耳中传来后者的话声。
“够了,少年,够了……”
此刻李渊的鬼躯好似随时都会消散似的,他踱步来到寒鸦夫人身边,眼中流露着短暂一抹遗憾色,遂嘲弄的笑道。
“鸦儿,我真没用,我还是下不去手……怎么办,不如这就来陪你?”
“……夫君。”
如今一口气只剩下半口的寒鸦夫人则惨笑的摇了摇头,口中艰难酝酿出声,“没别的办法了吗?”
鬼物男子平静的轻点了点头,“除非那老僧把金身神像还我,可即便如此,你不在了我又有何意义独活于世呢?”
“夫君……咳咳……”
寒鸦夫人本想再出声劝解几句,奈何她的伤势实在是不允许,遂话到嘴边又咳出几口鲜血。
“鸦儿?你还好吧?”
“嗯,妾身……还好……”
看着心爱之人疼惜自己的模样,寒鸦夫人难免也觉得有些可惜,可惜短短数千年还是觉得太少。
要是她能给夫君生下几只小鸦儿来,那该多好啊……
不同于李渊与妻子最后的恩爱缠绵,从荒庙赶来的老僧与为师弟出头的李宏掌教,却因先前那神秘一箭,都震惊在了原地。
两人都活了大把岁数,还是能看出射那一箭的主人并没有使出全力,倒是警示意味远胜于伤人的意思。
仅是破除了天空金色佛手及禁锢了那道五雷法印,他们却连轻伤都不算。
白胡子老道遂与老僧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默契的停在原地好似静等山下那位开弓之人的到来。
却不知哪来的神秘高人,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射出这旷世一箭?
竟连他们两位天君修士都感到震颤,实力真乃神鬼莫测。
这一箭是从山下射出,不说山上有多少树木阻碍箭矢及射箭之人的视野。
就说高约十数丈的山头,此人仅用一只凡间铁箭便轻易贯穿佛光寺的术法神通,并且还同时镇压了李宏上人的本命法宝。
就凭这一手就无人敢小觑,甚至让人直感不寒而栗。
“搞定收工。”
站在山脚下的少年,望着此时正缓缓收拢弓身的从容汉子,嘴角竟说不出的苦涩。
在见到此人第一眼,他就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感觉冥冥中有什么吸引着自己来到小女童的身边。
现在看来,便是小女童的父亲,那位青壮汉子所隐藏的惊为天人的无匹实力了。
孙寻芳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同时内心不由感叹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何籍籍无名,却藏身于后方的车马队伍当中,而这对年轻父女此番何来又因何而去?
少年遂习惯的低头沉思了片刻。对了,好像是说自己祖上曾在此山生活过,如今水帘洞天消失在此方天地便打算迁居这里。
看着低头像在思考什么的少年,青壮汉子将长弓背在身上后,便自顾自解释道:“别慌,这一箭未伤及任何人性命。”
被一语惊醒的少年遂抬起了头,忙眯眼笑了笑。
“我信。”
这一幕,却倒轮到青壮汉子有些感到好奇了。
“哦?”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少年便继续迈步向前,而后一语道破天机道:“刚才那一箭,前辈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
“是嘛。”
青壮汉子对这个回答倒说不上意外,眸光不由滑落在身侧的女儿身上,然后慈祥的笑道:“要不要爹爹来背?”
小女童却乖巧的摇了摇头,“嘻嘻,需要的时候我在叫你。”
孙寻芳就这么在一旁看着,看着那对父女二人大手牵着小手,三人又再次向山顶行进。
“……吁,好险啊!”
却不知位于喜鸦山的半山腰,竟有一位比那对年轻父女还要抢先一步,白衣小僧此刻踉跄在地竟有些腿软。
也不知哪来的射手突从山下射来一箭,却不偏不倚正好从他耳侧差之毫厘的一箭掠过。
传来的呼啸声直到现在还在耳中嗡嗡作响,令不得后怕不已。
也怪他感应敏锐,在那箭矢十丈远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气机,使他本能的扭头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这样差点被迎面射来的飞箭贴脸划过,随后便吓的一屁.股瘫坐地上。
若是当时他没有回头,可能也就只是听到嗡嗡破空声从耳边飞过,也不至于落的像现在这般狼狈。
摸了摸额头吓出的冷汗,小僧哪怕穷尽自己目力向山脚望去,也望不到射箭之人的半点影子,真不知道此人是怎样射出的这一箭?
不得兀自摇了摇头似想要把这些杂念散去,而后收回视线落在了山顶方向。
一想起先前出现在脑海中的那道佛音,便催使自己继续赶路,不一会已能远远看见一幢青色竹院的模糊轮廓。
竹院中,就在寒鸦夫人与夫君倾诉衷肠的时候,却传来了那位老僧人不合时宜的话声。
刚才院里的那些谈话,李渊并没有刻意避开所有人,所以关于他之所以没用那尊金身神像进行招架躲避老僧的攻击,不是他不想而是因为根本做不到哇。
“阿弥陀佛,老僧无意听见两位施主谈话。只是,听到了也不能装作未听到故想为自己辩解一二。”
虽然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任何意义,佛光寺老僧还是上前一步向李渊夫妻他们二人解释道。
“施主的金身神像并非我所为之,想将一个人的本命神通从体内剥离,老僧自问还没有这个本事,惭愧惭愧……”
见鬼物男子并没有搭理自己,老僧定立原地有些无奈的继续道。
“此事虽然并非我所为,却因老僧我而起,老僧虽不知施主从何得来那一颗佛家舍利,不过此物确是与我佛光寺颇有渊源。”
“哦?”
说到这里,见怀中抱着心上人的鬼物男子终于听了进去,老僧便又接着说出了内心里的猜疑。
“老僧想说的是,不管那颗舍利是不是我佛光寺前辈的遗留之物,既然施主所得也就是与施主有缘,老僧从无沾染之意。”
他话音一顿,“只是这舍利与施主神通相融,则有利有弊,利便是凭施主鬼道神通却能水火不浸,万法不沾身,可谓修成正果大道可期。弊便是舍利终究是它物,虽主人已逝,可其魂仍在,若是那原主人并未答应,就算施主是这舍利新主,若不曾融合神像倒也罢,一经融合并且舍利原有神魂起了抗拒之心,后果可想而知。”
说完,老僧双手合十遂默念了声佛。
“阿弥陀佛。”
依偎在鬼物男子怀中的寒鸦夫人,用仅剩的半口气朝老僧冷笑道:“是吗?你这贼僧是想说此事跟你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全都赖在那颗舍利身上咯?”
话语间,寒鸦夫人不禁牵动身上的伤口随之脸色一变,变得比之前还要更加惨白。
她停下话来,只是心神间仍然还是显露着对那老僧的一抹讥讽与恨意。
“阿弥陀佛……”
老僧人摇了摇头,再次睁眼时双眸已是一片澄澈色。
他向寒鸦夫人再次做出解释,“此事老僧不觉得与自己无关,甚至细细想来,多半还与被老僧打入施主神像里的那枚眉心卍字有所牵连。此法乃佛光寺正法,而舍利本就出自我佛光寺,说不定两者产生了一缕联系,令舍利内的神魂苏醒,无意做出了维护老僧的举动,也只有如此做想,一切才得以说的过去。”
这么解释了句,老僧遂又再次闭上了眼帘。
老僧说的笼统,可在场之人又都是修行中人一点就透。
虽然这番言语大有摘开自己的嫌疑,却也不无道理。
甚至无形中,鬼物男子反而更愿意接受这一番说辞。
“哎……这都是我的命数……”细嚼着老僧坦诚的言语,李渊一声轻叹。
这便是命,因在舍利,果也在舍利,因果循环天地命数,不可强求。
他抬起眉头,只是再次向老僧望去时却心中已没有了任何执念,有的不过是一抹深深的不舍。
遂柔声问道:“那鸦儿还有救吗?”老僧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并未睁眼。
鬼物男子只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在得知了这一事实,看向妻子的眸光就更显露着温柔。
他突然扭过头,仿佛要把怀中女子的面庞永远刻印在自己心里一样。
“……痴儿。”
寒鸦夫人用仅剩的气力含笑向他娇骂了一句,也就在这时,老僧人竟不忍心的睁眼又念了声佛。
“阿弥陀佛。”
“唉,老夫作孽太深啊……”随即雷峰观掌教李宏上人也叹息了一声。
老道人的双眸此时显得竟有些迷茫,却不知自己此番前来到底为何?
难道是为了棒打这对苦命鸳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