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霍云川就领了傻小子上街,顺手抄走了钱匣子里一大半的碎银子,做风车的材料一半要买,比如硬纸还有染料,因为赤瑕想要红色风车,于是霍云川干脆去挑了些朱砂,而白榆想要紫色的风车就没那么容易,霍云川在市集上逛了半天,挑了一束新鲜的紫藤花。
另一半的竹条什么的赤瑕跑去城外竹林砍了些回来,然后喜滋滋跟霍云川汇合,跟他去买小巷里苍蝇馆子的腌腊肉。
“腊肉怎么吃?”
赤瑕看着颜色油亮的腊肉,都能闻得到散发出来的咸香味,不禁摩拳擦掌,恨不得直接上嘴啃一口。
“买些竹笋一起炒”,霍云川给了钱,拎回来一大块喷香的腊肉。
“你会做?”
“我不会。”
两人一起站在原地看着彼此又一次哽住了。
“你也不会?”霍云川难以置信地看着赤瑕。
“当然不会。”
赤瑕理所应当地回答,“我只会吃。”
“你们平时……谁下厨?”
“司主姐姐和蓝瑶姐姐都不会,当然都是买现成的回来,要不然就是吃锅子”,赤瑕一脸理直气壮。
霍云川无语地:“是我高估你们了。”
原本以为他们平时吃食还不错,总该是有个当厨子的,没想到竟然一个进得了厨房的都没有。
“说得像你会一样”,赤瑕叉腰反驳,“有本事你做饭啊!”
“我敢做……”,霍云川瞥了一眼手上的腊肉,认真说出下半句:“你们吃了不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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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新买回来的腊肉成功被送去了镇上小酒楼的后厨,换回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竹笋炒腊肉。
赤瑕不免用崇拜地目光看着霍云川:“你真有办法!”
霍云川抿着唇轻笑:“老板是旧识,帮个忙而已。”
酒楼老板昔日曾经遇见过被外来修仙门上门派寻衅滋事的麻烦,走投无路找上了戒律堂帮忙,本来这种小事是轮不到霍云川来管的,可恰好他路过时有些肚子饿,听到了“酒楼”二字便严肃地出现:“我去看看。”
老板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戒律堂首座,只当他是个年轻弟子,不过这“年轻弟子”未免过于能打,剑都没亮出来仅凭两道剑气就把人全吓跑了。
老板心花怒放,便给戒律堂送了好酒好菜做答谢,还搬出了自己珍藏的一排陈年佳酿,差点把堂中值守的弟子们吓个半死,霍云川是不饮酒的,戒律堂也有“不能饮酒”的规矩,这一排酒坛看得他心惊肉跳,恰好这时候霍云川听到动静踱步进来,他当场扑通一下就朝着霍云川跪下了。
老板得知他就是戒律堂首座,当场也吓得扑通一声跪了。
酒倒是退了,霍云川其实还挺喜欢这家酒楼的菜色,只是他声名在外,偶尔嘴馋也不能被外人见到,只能悄悄去酒楼包间让老板私下安排一二。
有这么一尊大神经常光顾,老板自然高兴,便招待的越发殷勤,还为他保守秘密。
“以后可以经常找他帮忙吗?”赤瑕开心极了,感觉自己能吃到的好吃的又多了。
霍云川摸了摸赤瑕的头,感觉他现在像个快乐小狗,答应道:“他们厨子还会做一道黄豆焖猪蹄,下次让他备了给你尝尝。”
“猪蹄!”赤瑕快乐加倍,感觉身后不存在的尾巴都要摇得转圈了,“我都没吃过!”
两人说话间,赤瑕的蜉蝣步已经带着他们回到了书铺的后院。
赤瑕捧着一盆香喷喷的竹笋炒腊肉,心里带着对焖猪蹄的无限期待,感觉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修罗族小孩了。
午饭时白榆依然没有出现,蓝瑶给她端了饭送去,却又把早晨给她留的粥和馒头都原封不动端出来,脸上的表情看着阴暗到不行。
霍云川一直暗中盯着,见状不动声色揉了揉胸口,低下头继续削手里的竹子。
感觉到整个书铺当中都环绕着莫名压抑的气息,赤瑕吃饭的动静都小了很多,坐在屋檐底下小心翼翼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霍云川胃口一般,只简单吃了几口饭,回去换了件黑衣外套,便开始忙着做他的小风车了,院子一角散乱着各种材料,没有趁手的工具便随便用把小刀把竹子削成想要的大小。
蓝瑶把早上白榆没动的饭菜摆在一边,这才坐下端起自己那碗饭慢慢吃,一边吃一边看霍云川做风车。
他的手指比一般人都要修长,匀称的指节上随着微微用力浮出些许青筋,但格外灵巧,很快就把竹子削成一截一截想要的形状。
拼接在一起的竹子骨骼很快成型,不过蓝瑶吃个饭的工夫就看到霍云川已经拼出了大致风车的轮廓,他情绪平稳气定神闲,不疾不徐摆弄着风车叶片糊上软糯的宣纸,神情温柔如同看待多年的恋人。
赤瑕端着第二碗饭凑到霍云川身边看他做风车,嘴里含着饭粒支支吾吾问:“给我的吗?”
“嗯”,霍云川拨弄着叶片,一根一根装好,“红色的是吗?”
赤瑕用力点头,很是开心的模样。
霍云川便放下做好的风车架子去调色,上好的红色朱砂颜色鲜艳缤纷,落在碗里仿佛醇厚的血痕。
虽然说赤瑕想要红色风车,可也不能风车只是红色,霍云川用了些明黄色另外调了一碗,不疾不徐往风车叶子上涂。
很快风车上就绽开了红黄交错的明快颜色,赤瑕看得心花怒放,甚至放下饭碗伸出爪子跃跃欲试,被霍云川轻轻用笔杆的尾端在手背上敲了敲,“没干的。”
赤瑕悻悻撤手,鼓着腮帮子问:“多久才能玩?”
“要干透,怎么都要到晚上”,霍云川慢慢一笔笔在风车上涂涂画画,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能看不能玩让赤瑕很是忧伤,蓝瑶吃完了饭怕他在旁边狗狗祟祟给霍云川碍事,便把他打发到铺子里头看店。
霍云川便继续给风车上色,蓝瑶收拾了碗筷出来,到他面前伸出手一横,“把脉。”
大夫是万万不能得罪的,霍云川便规规矩矩放下笔,露出手腕给蓝瑶问脉。
蓝瑶按着脉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想活多久?”
霍云川哑然失笑:“这恐怕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吧。”
“你选择留在这儿,不就是想活吗?”
“其实不是的。”
“那是为了什么?”
“我欠了她的情,必须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