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能猜到的”,霍云川并没有丝毫惧怕,蓝瑶的再三警告他不是没有听进去,只是……他弯起嘴角笑笑:“只是,有些有恃无恐吧。”
“觉得我不敢杀你?”白榆的手一路从他手臂攀附而上,明明看起来软若无骨般的样子,可仍能精准无比地扣住他的脖颈。
霍云川不挣扎,甚至配合地扬起下巴,露出一截修长脖颈送到白榆手里,“你敢。”
“那你还敢来?”
白榆盯着他的眼,霍云川便也扬起眼看她,两人目光对峙了片刻,都没再说话。
霍云川逆着光,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仿佛沉默深渊一颗石子永远落不到底。
白榆依然被笼罩在他遮挡的轻柔的阴影底下,她明明总是说着最凶狠的话,可望向他的眼里却仿佛揉碎了的月光。
霍云川的心里泛起微微涟漪,如同身畔的池水一样被月光浸染,他不禁在心里想,其实她应该也是个柔软的姑娘。
只是疼痛让她有了秘密,秘密让她被迫用坚硬的外壳做伪装。
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了出来,修长的五指握着漂亮的小风车,夜风中转动的翩然色彩成功吸引了白榆的全部目光。
她真的好像一只见了圆球就会走不动道的幼猫。
霍云川将风车递到她面前,依然用他波澜不惊的语调慢腾腾说:“风车做好了,想来送你。”
白榆见那鲜艳的颜色,风车在黑夜里转动仿佛勾勒了紫藤花的金色纱底,他做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所穿的衣裙颜色,她心里微微舒展的情绪如同火焰上流淌的清泉。
“怎么会想到做这个颜色?”她松了手,喃喃地问。
说着的时候手骤然一抖,不小心触碰到霍云川的手指,她的肌肤火热,他的五指冰凉,两人都不免愣住。
霍云川平静了一下子,将风车塞进白榆的手中,毫不犹豫地倾身而上,伸展开五指的掌心就毫无征兆地贴在了白榆的额头上。
“还欠你一件衣裙,便用这个还了成吗?”
霍云川的手温度很低,白榆被骤然冰了一下子,意外觉得有些舒适。
他靠过来说话的语调稍有些闷闷的,像是化不开的水雾,不等白榆回答便又问:“你发热了?”
白榆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将风车对着天空晃了晃,“没什么,过了十五就好了。”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往霍云川的身边靠了靠,感受着男人温柔如水的气息,重新露出了张牙舞爪小猫的模样:“我警告你,半个字都不许对别人提!”
霍云川点了点头,没回答只是扬起嘴角,用上扬的弧度给了她回应。
白榆感觉到霍云川身上不经意散发出来的凉意,对她来说,这无疑就像是灼烧的土地上轻柔覆盖了一层雪,来都来了,她从来也不顾忌什么,修罗族向来都是遵从心情行事,她便将风车插在旁边,用空着的那只手直接拽住了霍云川的衣袖,然后用力把他往下一拽!
霍云川此时正虚弱,又加上没什么防备,冷不丁被白榆一拽当场没站稳坐在了床榻上!
霍云川不免发出一声疑惑,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嗯?”
白榆虽然虚弱但依然气势不减,单手将他手腕扣住,她正握在霍云川的手腕上,感觉到血契细银镯磨蹭着她的掌心:“坐着别动。”
霍云川感觉到来自血契深处的压制,他虽然想要反抗可还是没动得了。
他不免无奈一笑:“白司主是打算杀人灭口了?”
白榆抱住他的手臂将头一歪搭在他肩膀上,霍云川像一块寒凛的冰,恰好适合用来降温又不会担心打湿自己。
“嘘……”,白榆闭了眼,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对方,手却还是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不放,“你身上好凉快。”
感觉到白榆身上散发出的灼热温度,霍云川的手指不经意屈起来动了动,“可要我去寻些冰来?”
“不必,有你就够了”,白榆放心靠着他,感觉到四肢百骸的疼痛都随着被驱散的灼热感一起慢慢消退了。
她甚至有些困了。
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表情都跟着慵懒起来。
霍云川被靠着有些紧张,挺直了腰背不敢动,白榆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闭着眼松开他的手腕,轻轻拍了拍:“低一点,别紧张嘛。”
“不紧张好像有点……”,霍云川哑然失笑:“不太可能。”
“嗯?”
“白司主可知道人间的规矩,男女授受不亲?”
“可我又没亲你……”,白榆不满地睁眼把霍云川的肩膀往下按了按,挑了个自己觉得舒适的姿势又靠上去,“哪来的规矩也管不了我。”
“真不是这个意思”,霍云川只好耐心解释:“亲乃是亲近的意思。”
“我不过用你当个降温的冰块,何来亲近一说?”
白榆不解反问,“你们人类麻烦讲究可真多。”
霍云川被她怼了一下,想起修罗族确实脾气如此,男女相处也都是直来直去不会过多避讳,不免感慨:“确实,不如修罗族性情直接,敢爱敢恨。”
“是啊,听说修罗王当初从神族堕天,也不过是为了一时意气。”
“修罗王……原本是神族?”这已经超出霍云川所知的范围了。
神界在人间看来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修仙也不过是想要努力寻找飞升上界的途径,一切都源于人对神那至高无上力量的向往。
“他既是神族,为何又会甘愿堕天入魔?”
白榆困恹恹的可并没那么快睡得着,听到霍云川发问,便语调慢慢的给他讲起了自己所知的修罗族由来。
“没有人知道当初他为何堕天,但据长老们残存的记忆所说,三百年前的二月二十九,他自愿放弃了上神身份,与九重天的沧渊上神拔剑相向,带着拥护他的部众堕天入魔,在幽冥之地建立修罗一族。故而,每逢四年一轮的二月二十九,被我们称为‘堕神之日’。”
“他或许当时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吧?”霍云川有所感慨,静静地评价。
白榆打了个呵欠:“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