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瑶在灵堂撞柱而亡来得太突然,一下干懵了承恩伯府的所有人。
金灿月带着金玉瑶离开的时候,承恩伯府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不能让金灿月带走金玉瑶的遗体,不能坐实欺负虐待儿媳这件事情的时候,连金玉瑶的陪嫁仆人都收拾好包袱,跟着离去了。
还是承恩伯年长,经的事情多,稳住颤颤巍巍的身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去追回孙媳妇,等着江陵郡主安葬?”
裴君卓咬了咬牙,知道外祖父是想让他去挽回一点名声。
至少从金灿月手中抢过金玉瑶的尸身,安葬在徐家的祖坟,不让旁人嚼舌根。
承恩伯府的几拨人分批出去,有的人去了宰相府邸,有的人去了金家二房的小院,甚至有的人去了金家大宅院。
但是都空手而归。
等到裴君卓想起金玉瑶的遗言,找人去打听金家的祖坟,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赶到的时候,金玉瑶已经装进棺木里,下葬了。
“你这么草率地将她下葬,竟然连停灵都不做?”
金灿月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山顶,山风猎猎,吹得她衣裙飘飞,仿佛随时能乘风而去。
她淡淡地说道:“逝者已矣,入土为安。”
“我看你是故意的,担心我抢走金玉瑶,但是你怎么不考虑一下金家大房其他人的心情?”裴君卓带的人不少,但是金家祖坟看守的护卫也不少,他不敢明抢,只能嘴硬抱怨几句。
金灿月看他宛如看智障一般。
“裴君卓,金家大房还剩几个人?你这个女婿不知道吗?”
“这里有她的父亲、她的哥哥,活着的三个人也不在京城。金玉瑶的母亲带着她的弟弟回了江南老家,她还有一个姐姐远嫁千里之外,书信一去一回快到年底,哪个能赶过来?”
“再说我尊重她的意愿安排,你一个逼死他的刽子手在这里哭什么?猫哭耗子吗?”
裴君卓气得自己脸都绿了,再一看周围围过来的仆从,眼睛像狼一样泛着光,带着丝丝杀意。
“金灿月,你得意不了多久,给我等着。”
他只来得及放句狠话,召唤了一声身边的随从,大步离开陵园。
金玉瑶的新坟前,安安静静的,除了金灿月带来的人,就是原来伺候金玉瑶的仆从。
这些人悲伤的抽泣,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二姐姐没了,你们接下来怎么办?是想要卖身契离开金家,还是想留下来?若是留下来,只能分到商行或者庄子上打杂。”
金灿月有分寸,宰相府邸和金家小院都不会接收这几个人。
几个人犹豫起来了,有的人换回卖身契选择离去,有的人请金灿月安排,大家都有了好的去处。
翡翠和琥珀带着两拨人离去,独留金灿月站在坟茔前。
裴宁川过来接她的时候,就见到这么一幕,他第一次在金灿月脸上看到这种神情,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欲望。
“灿灿,我来接你回家。”
金灿月回眸,眼神中还有几分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过来了?听说了承恩伯府发生的事情了?”
“也是,裴君卓明目张胆地给各家贵夫人发讣告,就为了给他宠妾正名。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他又让金玉瑶给宠妾守灵,逼得金玉瑶在灵堂撞柱自尽。京城的那些人岂能放过这么一件重大的事情?”
裴宁川走到她面前,见她无力的游魂模样,屈了屈膝,一把将人背了起来。“本来不会这么快传到宫里,是二皇子恰好从城外大营回去,听了一耳朵,给陛下说了这事。”
二皇子在永昭帝面前告状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打击三皇子一脉的人。
不过,的确让他做到了。
金灿月搂了搂他的脖子,身体贴着他的脊背,匍匐在他的肩背上,轻声问道:“陛下怎么说?”
温热的气息随着说话的动作喷在耳朵上,痒痒的,裴宁川脚下的脚步顿了顿,才回道:“裴君卓逼死原配的事情传遍京城,明里暗里都说是承恩伯府的人仗着宫里荣妃和三皇子的势,陛下能怎么办?”
“当即命人传承恩伯入宫见驾,陛下狠狠地斥责了承恩伯一番,又做出扣减一年俸禄的惩罚。想来宫里那两位也会受到牵连,就看是什么责罚了。”
金灿月低声嘲讽道:“一年俸禄对别人来说心疼,承恩伯府的人可不会在意,荣妃一次的赏赐就能抵得上好几年的俸禄。”
“轻拿轻放,他们能长记性?”
裴宁川手上颠了颠,缓步下山,低声一叹,“陛下膝下皇子不多,大皇子已经废了,在京城的皇子就这两位了。”
“若是三皇子跟着也废了,就会让二皇子一家独大。这不是陛下愿意见到的场面!”
金灿月心知肚明,听见裴宁川亲口告知她,还是有些失望。
“若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要找这些皇亲国戚讨回公道,就非要掺和进去储君之争吗?敲登闻鼓,陛下会不会重新考量?”
“不会!”
裴宁川说完,又觉得自己否定得太直接,干脆转换了话题,问道:“你是在为金玉瑶伤心?想给她复仇吗?”
“我怎么可能为她报仇?她可是欺负我的人,想要害我性命的人,我只是……只是为了那金家的契书,还她一份恩情。”金灿月想了想,找出个合适的理由。
裴宁川说道:“可是我感觉到你的悲伤,你很不开心!”
金灿月沉默不语。
许久,她才幽幽地说道:“大约是之前他们对我太差,想要我的性命,如今反倒对我出乎意料的信任,让我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对待他们。”
说恨,又不是那么恨,说爱,那完全是不沾边。
裴宁川懂了,幽幽叹息,“原来我们家灿灿还是一副菩萨心肠,有着悲天悯人的济世情怀!”
金灿月被他这么一调侃,满心的郁闷散去,心情舒畅了许多。
谈及正事,她不得不提醒道:“这下我算是把承恩伯府和宫里的荣妃母子得罪死了,不会牵连到裴相吧?”
裴宁川悄悄眨了眨眼,故意道:“肯定会牵连到裴相,郡主当如何?”
金灿月想了想,“那我就在事发前,将裴相踢出门,划清关系。”
裴宁川一言难尽:“……”
他以为是甜言蜜语的哄骗,实际上喜提一句弃夫的承诺。
还有比他更惨的男人吗?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可不必如此麻烦!相比较劳燕分飞的大雁,我觉得还是比翼鸟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