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哥哥……
上官庭静静地看了言璟,近三刻,直到尚千领着祁平与右右进入营帐后,方才迟迟回神。
“殿下!”右右急忙给言璟喂了颗药丸,但刚入嘴,药丸便又从嘴角滑落,“喂不进去,怎么办……”
祁平放下药箱,挽起长袖:“别急,让我瞧瞧。”
号上脉,祁平的眉头越皱越深,神色愈发凝重。
右右目不转睛地看着祁平,见他脸色不对,赶忙问道:“怎么样了?”
“快去多寻几个暖炉来,南疆的冬日太冷,寒气诱发了他体内的毒,一种毒发作,各毒之间失了平衡,再无法相互制约,他身体亏空,这么多毒一起发作,怕是撑不了多久,把药丸化成水,给他服下,我去熬些汤药,先将他这条命吊住,能不能挺过,就看他的造化了。”
众人散去,上官庭坐在床边。
“好冷……好疼……”
言璟的手松开被褥,寻着暖源靠近,他握住搭在床边的手,呢喃道:“好暖。”
六个暖炉围着床榻,炭火烧得红旺,帐中一时间似回到了夏日,待在里面的人,被烤得滚烫。
但言璟的身体,却依旧冰冷。
祁平扶起言璟,右右喂药。
“殿下的嘴,一直张不开。”右右用来垫在言璟下巴处的纯白帕子,被汤药染成棕褐,“这药根本喂不进。”
上官庭拿过右右手上的药碗,当着她的面,卸了言璟的下颚,并一股脑地将汤药全部倒入其口中。
“你在干什么?!”
上官庭将言璟的下颚复位:“喂药。”
右右怒了,她夺过药碗:“我家殿下本就病着,你还对他动手,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
“如果你的同情心能救他的命,那我无话可说,救不了,就闭嘴。”
“你……”
这下,真正无话可说的人成了右右,她抱着药碗,闷头快跑出营帐。
祁平替言璟盖好被褥,擦净额间冷汗:“别对女孩子那么凶,跟要吃人一样,她又不是你手下的兵,让你这么训。”
“尚千,你可不能学你家主子这样,容易讨不着媳妇儿。”
祁平提起药箱,拍拍上官庭的肩:“好好看之前,有事便唤我。”
尚千跟在祁平后面:“祁医师,我送送你。”
帐外,祁平边走边问:“尚千,言国太子,唤什么名字?”
“言璟。”尚千反问,“我记得,祁医师你不是言国人嘛,你竟会不知?”
祁平摇摇头,叹道:“我已经许久没回过言国了。”
“祁医师不想家吗?”
“无家,能往何处想。”
尚千抿嘴,低声道:“抱歉。”
祁平笑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家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人盼,就会有人厌,我便是后者。”
尚千挠了挠后脑勺,傻笑道:“我帮你提药箱。”
“不用,又不重,我能提动。”
“要的要的,尚万说过,说错话,得向人赔礼道歉,不然会遭人嫌的。”尚千接过药箱,“还说不重,这都能跟殿下的那把弯弓比了。”
温热的汤药,将暖意流遍周身,麻木的言璟逐渐回春。
烛火摇曳,侧身的言璟一睁开眼,入目的便是上官庭那动荡的黑色倒影。
他张了张嘴,发现出不了声,于是想要撑起身子,结果连抬手都做不到。
言璟重新闭眼,无力、无助、无用,化作凶兽,一点一点吞噬着他。
“醒了?”
上官庭端着杯温水,坐下:“醒了就睁眼,喝口水再睡,免得渴死在梦中。”
影子罩住言璟,他睁眼,一字一字地费劲往外蹦话:“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没人……当……你……是……哑巴……孤……也不……不想……听……滚……滚开……离孤……远点儿……”
“我不是哑巴,但你是结巴。”上官庭把杯子递到言璟嘴边,“喝水。”
“你要的清泉水。”
言璟白了上官庭一眼:“你……看……看看呢……”
上官庭单手扶起言璟,杯子怼上他的嘴:“闭嘴,快喝。”
“孤……孤的……牙……”
水喝完,言璟抬眸,他最先看见的,是上官庭的眼睛,然后是眼睛里的光,最后,是光中的他。
同时,上官庭也在看他,看他眼中的自己。
言璟扯了扯上官庭的衣袖:“我……冷……”
“好……冷……”
上官庭放好杯子:“你床榻周边放了六盆炭火,拿些菜种进来,明日便能吃到新鲜菜。”
“给……孤……滚……”言璟往下一躺,将上官庭的手压住,“把……臭手……拿……拿开……别占……孤便宜……”
上官庭抽出手,转转手腕:“想要干什么,直接说,别撒谎。”
“想……你……”言璟闭上双眼,催赶道,“快……滚……”
被赶了,上官庭倒没生气:“你住的是我的营帐,滚不了。”
“你不想待,我可以让人抬你出去。”
“以……以后……哪个……嫁……嫁你……倒……八辈子……霉……”
“放心,倒不到你身上。”上官庭提笔阅文,“有空担心我,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滚。”
待言璟入睡,上官庭将他那边的烛火吹灭,又把身边烛火一一吹灭,独留书案上的一盏。
黑暗中,言璟偷偷睁眼。
两人各思其事,一光一暗。
隔天,祁平给言璟把脉。
“暂时稳住了,不过还得小心养着,切不可再外出招风,引得寒气入体。”祁平叮嘱道,“尽量少下地,我给你的汤药里配了些安神的药材,多多休息。”
言璟点头。
上官庭在旁说道:“看看他的嗓子。”
仔细检查了一番,祁平表示:无碍,过几日便能好。
“怎么了?”上官庭问。
自起床,言璟就板着个脸,阴沉沉的。
言璟蔫蔫地说:“孤……没……洗脸……没漱口……头……头发……也乱……丑……丑死了……”
上官庭打来一盆温水,拧干帕子,一手扶着言璟的后脑勺,一手拿着帕子在他脸上乱擦。
梳头时,上官庭下手没轻没重,给言璟拽掉好几根头发,弄得言璟的面色更加黑了。
“能……能不能……换人……孤……孤疼……”
“换不了,就这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