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闷热的空气中，好像传来了什么东西的碎裂声。
那是沈琮文碎掉的自尊。
沈琮文几乎是连半秒的体面都维持不住，“郁薇，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
豆大的汗从马子文额头淌下，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控制的颤音，“文哥，她的话你当什么真啊？”
“我们都知道郁薇爱你爱得要死，这八成就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说着，他伸出手，作势要推郁薇的肩膀，“你差不多得了，好好道个歉，再跟鹿晓溪和好，文哥还能装作你没这么幼稚过。”
“我跟你说，你这套办法不管——”
用。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那只手也没来得及碰到郁薇的肩膀，在场所有人就听“啪”的一声，皮肉碰撞在空气中，马子文的手背在一瞬间鼓起三道淡粉色的手指印。
没能出声的字也被咬碎，消逝在风中。
取而代之的，是马子文的鬼哭狼嚎，“郁薇，你有病吧？”
郁薇神色淡淡收回手，“少用你的脏手来推我。”
“还有。”
她顿了顿，转身，直勾勾看向沈琮文。
“你想再听一遍是吗？”
沈琮文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加之他在晋安一中的传闻并不算好，不是打架就是逃课，一身记过担在肩上，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口，竟无一人敢言。
郁薇却无所谓。
她凉凉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说你丑。”
“这次听清楚了吗？”
沈琮文脸色扭曲，仿佛要把她的名字嚼碎咽进肚子里去，“郁——薇——！”
垂落在腿侧的双手攥紧成拳，凸起的青筋于手背一路攀爬上小臂，没入纯黑色的t恤中。
所有人都知道，沈琮文很生气。
郁薇要完了。
所有人都怕沈琮文还有一个点——
那就是他一旦发起狠来，连女生都打。
而此时他的怒火已经攀到了顶端，他那么讨厌郁薇，郁薇根本逃不过受伤的下场。
一时之间，空气焦灼到连肺都疼。
就在此刻，一道厉喝闯进了人群中。
“你们干什么呢？连排好队等老师来都做不到吗？！”体育老师小幅度喘着气，走到前方。
马子文一手抵在沈琮文的胸膛，“好了文哥，你跟一个女孩子较什么劲。”
“她不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说这么极端的话吗？你帅不帅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但是你要是真因为她的瞎话生气，这就证明她的办法奏效了。”
而另一旁。
赵奕琦也拉过郁薇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压着声问：“你干嘛说这种话啊，你要真被揍了怎么办。”
郁薇目视前方，双唇难以察觉动了动，“我故意的。”
“你疯了？！”
赵奕琦震惊得不受控制提高音量，成功得到体育老师的怒瞪后，又悻悻放轻了音量，“沈琮文打起架来压根不是人，万一你半身不遂了怎么办？”
“我可不能及时去找蒋朝求救啊。”
两人在体育老师的命令中转身，跟在队伍后头小跑着溜操场。
郁薇微微喘着气，解释的话也变得破碎，“他不会的，他只要再打一次架就要被开除了，他虽然不爱读书，但更不想出社会被人踩在脚下，所以他哪怕再生气，也不会动手，最起码熬过这阵风头。”
唐雨菲不懂了，“那你干嘛故意激怒他？”
反正得到的回应也只会是一潭死水。
郁薇跑得有些累了，喘不上气，只好一手叉在腰间，“因为沈琮文最讨厌别人说他丑。”
不。
用更严谨的话来说，沈琮文讨厌别人比他帅。
他的眼中钉，从始至终都是方方面面比他更优秀的蒋朝。
郁薇忍不住想，所以就算是得知他讨厌的女生喜欢他，放下那个光环加身的竹马不心动，却喜欢他喜欢到发疯时，沈琮文除了对她的厌恶，其实也是有一些小得意的吧？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沈崇文嚣张的口吻——
「看，成绩好有什么用？长得帅有什么用？就他认识了十几年的小青梅，老子还不是勾勾手就过来了。」
郁薇成功被自己的想象力恶心到。
她搓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眼中划过一丝要笑不笑的冷意，“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要不喜欢他，他在我眼里都没有刚拉的一泡屎热乎。”
是她喜欢他，所以捧着他。
知道他想比别人都抢眼，所以成为了她狂热的追求者。
她也不是没脸没皮。
她也不爱把自己变得像跳梁小丑。
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她恰好喜欢沈琮文。
而她喜欢沈琮文的原因，也跟十七八的雨季时的她一样，稚嫩，夹杂着一点点荒唐。
那不过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
郁薇的视线渐渐模糊，一阵风吹过，又将她拢回了神。
郁薇自嘲笑笑。
一点细碎没必要提起的小事罢了。
她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三人之间飘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赵奕琦和唐雨菲正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郁薇愣了愣。
“怎么了？”她停下摆动的手，在脸上摸了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两人闻言，疯狂摇头。
赵奕琦悻悻笑了两声：“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不拘小节。”
唐雨菲摸着良心附和：“不拘小节好啊，说明我们大方自然不做作。”
赵奕琦：……
话里屎话外屎的，那也太不做作了吧。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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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圈的热身量很快结束。
一班人气喘吁吁停下，那个不太负责任的体育老师又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
他们都见怪不怪，默契分散开，往各自习惯的地点走。
体育委员熟练地往体育器材室走。
他得抱两颗球出来。
至于女生……
他转过头，做做样子问：“你们女生要玩什么？排球？羽毛球？还是帮你们拿几副跳绳？”
“别别别，不用照顾我们。”
女生们一脸惊恐，避之不及，“累都累死了，我们坐着看你们打球就行了。”
“那行。”体育委员见台阶就下，“那你们去球场旁边坐着吧。”
几人兴高采烈。
赵奕琦挽着郁薇的手，问：“你要过去吗？”
“看他们打球？”郁薇反问。
她往远处看了眼，几个男生已经在球场活动开了，马子文时不时扭头看过来，那副装逼样子让郁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不去。”
“几个没腹肌的丑男打球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她反手扣住赵奕琦的手，转了个身。
“郁薇！”
远处却传来马子文嗓音粗哑，撕裂，又大到几乎整个球场都能听到的话——
“你不留下来看文哥打球啊？”
“你之前不都怎么赶都赶不走吗？”
“你要不在，谁给我们文哥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