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一周之后,姗姗来迟的莫以廷终于赶到云城与他心心念念的小爱人汇合,而陆勉作为两人共同的好友,也免不得经常要吃些腻死人不偿命的狗粮。两个人既恩爱又和谐的模样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正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陆勉其实已经接受了江云礼对自己若即若离的态度,但或许是因为江云礼和莫以廷这两个人的类型太过相似,所以每每看到莫以廷对江黎那般纵容的模样,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比较起这两个人。
江云礼和莫以廷在感情里明明都是年长的那一个,莫以廷甚至比江云礼都还要大上十一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莫以廷要比江云礼勇敢太多。
江黎今年不过28岁,或许仍能称得上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可是莫以廷已经44岁了,再过六年,他就真的走完了他的半生,他的确已经不再年轻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再年轻的体制内行业顶级大佬,却真的能完完全全做到从心出发,不顾一切地走向那个比他小了整整十六岁的孩子,这其间究竟是怎样的一份深情才能让他这样勇敢呢?
陆勉想不明白,却也着实羡慕,如果可以,他愿意为了江云礼不顾一切,与此同时,他也真的希望那人能为了自己再勇敢一次……
“莫老师,你说你都和江黎腻歪这么久了,能不能也把他借我一晚上啊?”
看着青年稍显失落的眉眼,莫以廷也有些无奈,他隐约从江黎那里听说过关于陆勉和江云礼之间的一些事情,他也大概能想到,这么多年,一直藏在陆勉心底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江家那位年轻家主。
只是,作为年龄比他们都要大上许多的过来人,他能看得明白,这俩人之间还有许多绕不开的问题。
“好,你且带他去吧,记住别让他喝太多酒,他要是真喝醉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就得遭殃了”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研究制氧机的江黎立马闪现在男人身后,情不自禁地伸手环住了他清瘦的腰身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多喝的,等我给这小子指点完迷津就回来。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或者直接打120,千万不要硬撑。”
“好,我知道了,放心去吧,小陆还在等你呢”
陆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行了,别在这儿秀恩爱了,赶紧跟我走,让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也享受一下被开导的滋味。”
闻言,江黎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当然听出了陆勉的言外之意,于是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松开了环住莫以廷的手,眼底却满是温柔与不舍
“好吧,那小陆同学可得好好听我的话,可别到时候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其实按照莫以廷现在的情况,江黎是根本不放心离开他的,他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他身边,但他知道,他的莫老师一直都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那人既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那他自然也不会违逆他的心意。
更何况,陆勉这小子跟他当年的情况实在是太像了,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怎么可能会忍心看当初那个热烈的自己输掉呢?
夜幕低垂,云城的灯火阑珊处,受刺激的陆勉带着江黎再次走进了他们之前去过的那家名为浅沦的酒吧。
“两位好,今晚想喝点什么?”
面对前台耐心的询问,陆勉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江黎
“一杯午夜星辰,一杯,珍珠海岸吧”
“好的”
江黎熟络地带着陆勉找了一个安静些的角落坐下,没过多久,两杯风格迥异的特调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江黎,你说你和莫老师差这么多岁,你们真的没有犹豫过吗?哪怕只是一瞬间”
面对挚友投来的殷切目光,江黎也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年追爱的艰难,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些许略带苦涩的笑意
“怎么没有呢?年龄差距和地位差距从来就不是说忽略就能忽略的,其实我们两个人都在不同的时候产生过退却情绪,最开始是我,后来是他。说句实话,在他生病以前,我们两个就像是网上说的那种彼此爱过,但却没有相爱过的状态,他爱我的时候,我犹豫,等我想明白了,他又退缩了。
我跟他身处同一个行业,他又是业内专家,我们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根本躲不掉。不瞒你说,我刚开始和他分开的时候,难过到想去死,他可倒好,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我能和他一样洒脱就好了。
直到一年前,他心脏病发倒在了舞台上,那时我还跟他有合作,我就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子如同枯叶一般坠落,看着他被推进抢救室,看着医院给他下病危通知书,看着他无知无觉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陆勉,你知道吗,就在那生死一瞬的时候,我突然就顿悟了,并且是大彻大悟。
在他生病之前,我们或许都在各自的骄傲和犹豫中徘徊,但当他倒在舞台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只要他能醒过来,只要他还能睁开眼睛再看我一眼,我真的就可以放下过往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他在我眼里从来都是高大的,以至于我总是会忽略他其实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自从那次发病之后,他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相互试探折磨了,所以后来我固执地走向了他,我决定要和他纠缠一辈子,因为我不想在我40岁的时候回想起他觉得后悔和遗憾。”
说到这里,江黎的眼神变得异常温柔,他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酒,那种微甜与苦涩交织的味道,就像他们之间那纠缠不清的感情一样。
“我们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走向了彼此,当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我怕他有一天会后悔,怕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因为各种原因再度分开。但是,每当我想到他在重症监护室里无知无觉的模样,我就知道,其实没有什么会比彻底失去他更让我害怕的了。”
陆勉一直静静地听着,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感动和震撼,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羡慕江黎的,他羡慕江黎和莫以廷两人之间可以拥有那样深刻且不顾一切的爱,他更羡慕莫以廷竟然愿意在将近不惑之年的时候坚定地牵起一个小孩儿的手。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吗,这些事你怎么都没和我讲过?”
“害,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们现在都修成正果了,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一对恋人能够从一开始就一帆风顺,但只要熬过了,也就好了。
你总是说我和莫老师跟你们很像,最开始我也这样认为,可直到那日我见了江总,我才知道,其实根本不一样”
闻言,陆勉不由自主地看向眼前的青年,脸上尽是好奇与不解的神色
“区别在哪儿?”
“你先别急嘛,听我慢慢说。不管是失而复得也好,破镜重圆也罢,一定是两个人共同奔赴的结果。
你别看着莫老师和我年龄差距那么大,但其实最开始是他先动心的,我那时候对他也就是一种后辈对前辈的敬仰,他像一束光,高不可攀。如果不是他有意无意的纵容,我根本就不会对他生出那样的念头,相应的,我们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而你们和我们最大区别就在于,江总从来都是被你推着走的,是你爱上了他,他为了不让你难过,只能被动地接受。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很难让他在面对阻碍时同你一样坚定,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是被动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年下者因为看到年长者内心的脆弱与孤独而开始心疼的时候,当年长者对年下者开始有了强烈占有欲和探索欲的时候,爱情便开始了。
但你和江总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现在对你根本就没有欲望,又或者,他有欲望,但是他没认清。所以啊,你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熟男气质去勾出他的欲望,让他能直面自己的心。”
不得不说,江黎这家伙不愧是久经情场的过来人,一眼便找出了解决问题的关键,陆勉听的那叫一个认真仔细,这认真的程度就算是和研发光刻机比也不遑多让了。
“不是,你这意思,是让我去勾引他?”
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陆勉就听懂一个勾引,江黎表示非常无奈,看来这文科和理科还真是有壁。
“陆勉,你老实跟我说,你高考语文到底多少分?我不是让你去勾引他,我的意思是你需要让他意识到,他选择你是因为他对你有欲望,是他主动的,而不是你死缠烂打的结果。
所以你最好也能若即若离一下,然后用那种熟男气质让他相信,你不是个孩子,你可以为所有的选择承担后果。”
“可是……我摸不清他的心思,现在这种局面原本就是我强求的结果,我要是退了,那我们就真的没机会了,我舍不得他”
听到这话,江黎忍不住两眼一黑
“我不是让你真的退开,我的意思是,距离产生美,或者说直白点,你把你家江先生当成一个写论文遇到的瓶颈,那你要是在写论文的时候遇到问题你该怎么办?不得去找解决办法啊?这谈恋爱也是一样,虽然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但在某些时候,也需要一点技巧的。
就比如说像现在这种情况吧,在江总的眼里,你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但是如果你有一天不听话了呢?就比如抽烟喝酒这一类的事情,你说要是他哪天路过你的时候突然闻到了烟草味儿,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很多事情你不能因为他不喜欢你就不做,一旦这样的话,你在他眼里就永远都是个听话的孩子,他一旦对你有了滤镜,就再也看不到你原本的模样了。”
“那,我尽量试试?”
看到陆勉终于有了方向,江黎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陆勉的肩膀,眼神中全是过来人的鼓励
“去试试吧,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不要害怕失败。
爱情从来都不是独角戏,你要让他爱你,但这份爱,不该是你求来的……”
夜色渐深,酒吧内的灯光变得更加迷离。陆勉和江黎相视一笑,各自怀揣着对未来的期许,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从他们一同出现在酒吧的那一刻起,一举一动都完完整整地落在了江家那位年轻家主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