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嘶鸣声，魔法的爆裂声，血肉撕裂声……
菌毯带来的感知是多方位的，气味、魔力感知、视觉、触觉、动作趋向，等等等等。
这些全部叠加在一起后，带给杰伊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体验。
他能感觉到自己不存在的血液开始沸腾，甚至发现这似乎还影响到了整个虫族。
他的身体，包括虫巢和菌毯，似乎全都在散发一种奇怪的信息素。
被这种信息素笼罩的子虫，就算是女皇和珀尔，都有种兴奋的感觉。
哪怕最沉稳的娇小女皇都有些躁动，似乎想要冲出去与敌人战斗；
而最不沉稳的小伊几乎已经将他的嘱咐放在了一边，不住在巢内来回爬行。
珀尔制作魔药的动作僵住了，他仔细品味了一下这种感觉，之后就打字询问道：
“您有何旨意？”
似乎误认为是杰伊在主动命令着他。
这让杰伊稍稍冷静了些，一边让珀尔放松，一边安抚着女皇，同时也在研究着，看能不能将这种信息素控制在地上部分。
大空洞内的子虫都发生了骚动，全都进入了战斗状态，如果不控制的话，会白白因为子虫的启动而浪费不少资源。
这应该是一种虫巢自带的应激能力，能让全体子虫意识到虫巢正在被袭击，如果是没有他在的虫巢，估计就是靠这种能力调度防御吧？
但他平时出现这种特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要说他今天和以往的区别，就仅仅是刚才感受到的那股奇怪的冲动。
或许因为平时都被他理智压抑着，所以才不会散发这种信息素？
他不懂，但他很快就掌握了技巧，让位于地下的意识保持冷静，仅仅让地上部分顺从那股冲动。
慢慢的，女皇们也安静了下来，倒是小伊依然没有恢复产卵，而是呆呆站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被信息素笼罩的子虫们进攻欲望更加强烈，它们悍不畏死，血肉与钢铁相接，有的撕裂了盾牌，有的却是被钢铁切开。
但无一例外它们都维持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哪怕种族不同，哪怕无法沟通、思想也不一致，但战意是共同的。
这股气势远远高于人类一方，让他们哪怕得到了同伴的支援，身上buff光辉不断闪过，也忍不住产生了退意。
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与王国士兵厮杀，是为了帝国建功立业，哪怕战死沙场，也是帝国的英雄。
但，与魔物争斗，死在魔物之腹，似乎不怎么光荣。
不过很快，将军就注意到了爆发气势的魔物，飞速下达了几个命令，让牧师团优先使用精神类的状态buff。
而正是这一连串的加持，原本还有些退意的战士们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豪气，不再畏惧，咆哮着重新顶上去。
杰伊还是第一次打这样的大型战役，他的意识因为菌毯的延伸扩大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但子虫的数量实在太多。
特别是微型子虫，一个立方中就几乎有一个国家人口数量的子虫，他没办法做到精准对每一只下达命令。
这也就导致子虫们的灵活度比人类一方要低了一截。
虽然人类军也是通过将军不断下达命令层层传到士兵耳中，但每一个士兵都是有自己意识的，能在容许范围内自主行动，躲避危险和抓住战机。
就好比玩游戏，两军交战，哪怕你手速再快，也做不到和人机一样每个都能单独行动。
不过这并没有让子虫们显现颓势。
他的子虫源源不断，不仅有还藏身于地下城的子虫，还有被运送到地表虫巢、正在催化中的虫卵，它们时刻都能填补上同伴的阵线。
而人类一方的人口自一开始就是固定的，连他们身上的盔甲也是固定的，一旦损失就没有可能复原。
有些人甚至打着打着从扛着盾牌变成了肉身硬扛，接受治疗的频率一下子就高了不少。
这让杰伊从一开始的谨慎与警惕，慢慢的变得充满信心。
他知道自己赢了，虽然因为人类的牧师团不断的治疗，子虫难以对人类造成多少有效杀伤，通常需要几十只才能换掉一个人的生命。
但他依然谨记着这场战斗的核心——攻防战。
敌人只要进攻不下这处虫巢，那他就已经赢了，并且时间拉得越久，他赢得就越多。
甚至可以说，在他顶住第一波战士冲锋的时候，这群人类就已经立于了必败之地。
而果然，没过多久，人类的后方就忽然传来了收队的信号，战士们有的杀红了眼，没有撤退，但大多数人都服从了命令，一批一批的开始撤离。
杰伊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有的凝重，有的疑惑，还有的恐惧，心情愈发高涨。
他没有再去控制这一批子虫，任凭它们随着本能行动。
大部分都选择了继续进攻，只有少部分站在了战士的尸体上，不断嘶鸣，声音响在了忽然安静的战场上，异常清晰。
将军用力捶了一下墙，脸色铁青。
他是很优秀的将军，很擅长总结战争的经验，并且善于从中得出教训或者灵感。
通过时刻观察这场战斗，他很快就知晓了与这些魔物战斗的要点，也看清了这场战斗的走向，在滑入失败深渊之前，迅速命令士兵收队。
这场战斗中，士兵们做的都没问题，牧师的治疗很及时，战士们也都勇往直前，没有怯战。
出问题的是他自己。
这是最让他感到难受的事情。
因为他的经验不足以及对魔物的错误判断，导致失去了不少的士兵，甚至他们死的没什么意义。
他发现了进入混战后，后方的法师团以及猎人们便失去了最主要的压制能力。
为了避免误伤，他们只能将攻击宣泄在较远处的地方，烧一烧那些奇怪组织或者巢穴，断一断它们的补给。
这对正面战场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也就是说，短兵相接的战士们天然失去了这两大火力的支援。
他不该被拯救达理斯的焦躁占据大脑，他太早让战士们发起了冲锋，他应该让法师们和猎人们先进行几个小时的远程轰炸。
他应该……
他早就假设了它们是近战编制的人类敌人，合理地使用远程消耗分明是写在手册里的，为什么他就忽略掉了……
懊恼几乎充斥了他的脑海，让他忍不住又捶了一下墙。
为他提供视野的法师小心地问道：“将军？”
他瞥了法师一眼，咬了咬牙，收拾了一下情绪：“让战士们休整一下……”
战争还没有结束，他不能表露出有任何的后悔，这样会让士兵们跟着士气低落，影响到后续的所有战争。
哪怕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也要梗着脖子，哪怕成为帝国的罪人，他也要挺直自己的身板。